红尘尸仙 第299节
李四爷见到徐青,也不再喊徐掌柜了,开口就是徐老弟,杠房前不久刚在他这卖了地皮,现在临江县可谓是徐家丧葬行一家独大,往后谁家的后事不得请人主持操办?
他李四爷也不例外。
“徐老弟可有日子没来了,兄弟我还寻思哪日做个东道,请老弟过来聚聚,没成想今日却是盼来了!”
徐青诧异的看了眼李四爷,还在寻思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
“四爷有事?”
“没事,我哪有事,就是单纯想和老弟喝几盅,咱们说起来可是认识好些年的老兄弟了,聚一聚总没坏处。”
李四爷笑呵呵道:“徐兄弟今日过来是?”
徐青当即把杠房的事说了出来:“那杠房现成的门面,我想给它盘下,四爷若是方便,就开个合适的价钱”
“嗐!我当什么事,那杠房老兄我是花了三百五十两银子买下,徐兄弟要是急用,可先赊着,总不能让几位杠房师傅没地儿去不是?”
徐青知道李四爷说的是客套话,杠房赊住,房契地契可不会给!
最终两人谈好价格,定下三百六十两银子,当徐青等人离去时,账房先生还在问李四爷:
“咱们这忙来忙去,就算不计较心力,也就挣十两银子,四爷您这可真就好比那开善堂的。”
李四爷瞥了眼账房,说道:“地面上的事,咱牙行谁也不怵,什么都能管一管,可这临江县地底下的事,以后可都归徐掌柜管了。我来问你,人挣那么多钱就不会死了么?你难道以后就没打算风风光光的走?”
账房先生恍然惊醒,他和四爷可不就到了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年纪了吗!
要是能和徐掌柜打好关系,指不定送葬的时候得有多风光!
杠房距离牙行有四五里路程,徐青去认了认路,拿了一串备用的钥匙,便独自往井下街回转。
路过衙门,穿过菜市口,当快要回到仵工铺时,徐青忽然扭头看向身后:“出来!”
话音落下,巷口堆砌的旧麻袋后面,走出一个扎着冲天辫,约莫五六岁大的男孩,接着又有一个身穿白裙子,头上扎着红绳的女娃娃现出身形。
那女娃娃只有两三岁大,有些怕生,出来后就躲在男孩身后,小手紧紧抓着男孩的衣角,似是极为害怕徐青,想要拉着男孩赶紧离开。
第262章 野丫头,陈留儿
津门最近不太平,徐青还以为自个被极端异教造反分子盯上了,却没想到是两个奶气未消的瓜娃子。
一路引诱对方来到窄巷的徐青,默默打消了杀人收尸的打算。
“说!谁派你们来的?有什么目的,不说实话,当心我送你们去学堂见先生!”
躲在男孩后面的小丫头只有两三岁,还不知道学堂是什么意思,但听到徐青的语气,她下意识就觉得学堂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人派我们来,我们自己来的!”男孩似乎一点不怕徐青,小小年纪说话的时候气宇轩昂,颇有小大人的味道。
“自己来的?胆子倒不小!我问你,你跟着我干什么,难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徐青竖眉瞪眼,故意吓唬俩熊孩子。
“不怕!我觉得你是好人,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亲切,就跟看到我娘一样!”
“.”
徐青脸色一黑,他最不喜欢别人说他两件事,一是说他不行,第二就是说他是好人。
“别再跟着我,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徐青恶狠狠抛下一句话,转过头就往回走。
然而,他刚走出窄巷,两熊孩子就跟了出来,他往井下街,俩孩子也往井下街。
徐青猛然转头,男孩立马侧身望向墙头,小丫头后知后觉,也跟着往墙头看。
“.”
徐青眼睛微眯,忽然调转方向,往来路折返,俩孩子见他向街外走,便也调转方向,尾随过去。
这回徐青算是看明白了,那女孩暂且不提,那扎着冲天辫的熊娃子,就是冲着他来的!
“来来来!”徐青笑眯眯招手,等熊娃子屁颠屁颠跑到跟前时,徐青脸色猛地拉下来,指着远处喝道:“回家找自己爹娘去!别再跟着我了,听见没?”
徐青虽然领着保生娘娘的神职,可不代表他喜欢带孩子。
像他这种晦气的僵尸,小孩子什么的,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不过当徐青放出狠话后,俩孩子却呆愣在了当场,随后跟在熊娃子身后的小丫头小嘴一瘪,徐青顿时感觉大事不妙。
果然,下一刻小丫头就哇哇大哭起来,本来小大人模样的熊孩子还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扭头安慰女孩别怕,别哭。
但女孩哭的凶,他根本哄不住,毕竟只是五六岁的娃娃,男孩手足无措之下,便也小嘴一瘪,嗷嗷哭了起来。
“.”
徐青头大如斗,心说:我呀,还是赶紧跑吧!
若不然让街坊熟人看见,还以为是他欺负小孩子。
然而正当徐青如临大敌,准备施展神游天书遁走时,身后的小丫头忽然抽抽噎噎,磕磕绊绊的说了一句话:
“我,我没爹娘了,我爹不要我了!哇——”
“.”
不知为何,徐青忽然想扇自己一巴掌。
仵工铺里,俩孩子正围在一口小窄棺上吃绿豆粥。
这口小窄棺是半月前,一位客人在徐青这里订的一口棺材,说是天气热,家里孩子在河边玩水,遭了难,需要订口小棺材收殓尸首。
徐青问了问孩子身量多大,对方说:“没多大,瘦瘦的,身量约莫有三尺出头”
当时天色已然不早,徐青便让对方隔天来取,两人本来说的好好的,结果半个月过去,也没见那人过来。
徐青索性就把那小棺材当成了小餐桌,饭菜吃不完时,掀开棺材板,还能放里头,要多方便就有多方便。
炎炎夏日里,玄玉坐在柜台上面,不停的伸出舌头,喝面前碗里的绿豆粥。
当喝的差不多时,它便抬起一只前爪,一边舔舐,一边往徐青那边观望。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儿,家住在哪里?”
徐青不觉得热,但还是拿着把芭蕉扇,坐在太师椅上来回扇,主打一个入乡随俗。
“我叫陈留儿,我有三个家,你要问哪个?”
徐青眉头一挑,奇道:“你不妨都说来听听,兴许我还认得你家长辈。”
扎着冲天辫的熊孩子张口就来:“我第一个家在城外曲水乡,我爹是布庄掌柜,名叫陈丰,我娘姓殷;我第二个家在城里衙门,我干爹叫陈光睿,是城里的县令。”
徐青听到曲水乡布行的时候就觉着耳熟,当听到对方说到自己干爹叫陈光睿的时候,徐青已然明白了这小孩的底细。
约莫四年前,保生庙的金大姐在河里浣洗衣物时,曾在河里救下一个婴儿,而那孩子恰恰是由徐青用送子如意,送到金大姐身边的。
后来陈家布庄的大奶奶被袁虎所杀,陈家家主陈丰却认为是金大姐所为,并偷去了他家孩子。
县尊当庭审理此案,最后查出杀害大奶奶的真凶袁虎,以及大奶奶嫉妒妾生子,将殷氏的孩子投入河中的事由。
陈家案结束后,县尊陈光睿特意唤陈丰入堂,说是他觉得和那孩子有缘,是以当着众衙役面和陈丰家结了个干亲,收了个义子。
而那干儿子就是眼前的陈留儿。
陈丰好面子,大奶奶丢了他的面,他便让徐青将其随意处置;县令为金大姐开脱时,陈丰为了自家面子,硬是指白为黑,想要把金大姐杀人偷子的事定成铁案。
陈光睿明察事理,洞悉人心,他看出了陈丰是什么样的人,这才有了收义子的打算。
殷氏和陈留儿虽然活了下来,但毕竟让陈丰丢光了面子,他若回去,多半会对殷氏和那孩子心生怨气。
两家都姓陈,金大姐又说那婴儿是保生娘娘显灵所救,陈光睿一方面觉得机缘巧合,一方面于心不忍,索性便和陈丰结了个干亲,满足对方的面子,也只有如此,陈留儿才能无忧无虑的长大。
徐青看着眼前已经快有他腿高的陈留儿,内心莫名。
超度死人,送人含笑九泉的事他常干,但像这种救下一个人,并且多年后与之相逢,看到对方长大后活蹦乱跳的事儿,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生与死之间,果真有着许多玄妙。
徐青微微一笑,继续问道:“你说有三个家,这才两个,还有一个在何处?”
陈留儿嗦完最后一口绿豆粥,顶着冲天小辫,稚声道:“在紫云山保生庙里!我干大娘就是保生庙的庙祝。”
金大姐?
徐青听到这话反而松了口气,得亏这孩子没说他干娘是保生娘娘。
“保生庙的庙祝金大姐我认识,你怎么会认她做干大娘?”
陈留儿眨了眨眼道:“我娘说干大娘救过我的命,没干大娘,就没我,所以她也是我娘。”
“你现在有几个娘?”徐青挑眉。
“一,二,三我有仨娘!”
陈留儿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道:“我娘一个,干爹府上一个,保生庙里一个,刚好有仨!”
小屁孩口不择言,话刚说完,旁边正小口吸食绿豆粥的丫头,再次小嘴一瘪,哇的哭出声来。
“你怎么了,是烫着了吗?”
陈留儿小心翼翼端起小丫头面前的饭碗,尝了尝冷热。
“呸呸呸!这豆汤都馊了!怪不得你要哭”
听到这话,扎着红头绳,穿着白色小碎裙的小丫头愣是强忍住哭声,说道:“你有仨娘,我一个娘也没了!”
说完,又是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等哭声小些时,徐青揉了揉脑壳,问道:“她叫什么名字,你是从哪里遇见的?”
陈留儿一听这个就来了劲儿:“她叫乖乖,是我在保生庙外面拾的!”
你家难不成也是中州的,怎么什么都往回拾?
徐青问那小丫头家在何方,结果对方嗷嗷一顿哭,说爹不要她了,她没有家了。
徐青又问,最近天热,你有没有跑到河边,或者是跑到小池塘玩。
小丫头摇头。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小丫头站起身,来到陈留儿身后,抓住了对方的衣摆。
徐青见状摇了摇头:“你们哪来的,就回哪里去吧,别让家里人等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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