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救个人,可她活在一千年前 第183节
不知师妹是否是受到了山主的邀约,亦或是其它什么缘由。
总之,她后来拜入到山主的门下,成为了山主现今唯一的亲传弟子。
我并不怪师妹就此抛弃了师门,追求更高的道途。
于长生一道而言,山主更是坐拥灵九境的地仙修为,太上忘情道更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法门,这不过是师妹卜测天相后,所得出的一个最为适宜的结果而已。
更何况,她已经为我放弃过太多,陪伴等待了我四十年的路程,我没有资格再要求她什么。
而师尊兴许早早便看透了这一切,只是平静地任她离去。
所以,我能够看开这一切,但并不会让师妹的离去,成为我一生的心魔。
只是……
这份释然,却不能阻止我道心崩溃的事实——
我的道心本就是因她而立,但她所斩断的尘缘,切身告诉着我,无论我的修为抵达何种地步,无论我如何努力向前,都不再可能与她产生期许的交汇……
我的道心失去了最根本的依托,也便彻底消散。
而道心崩溃所带来的结果,便是我的修为就此止步。无论做出何等的努力,也仍然停滞不前。”
薛正阳缓缓叹了口气,算是彻底讲完了这个故事,
“可我踏入修行的目的,却并非如此。师妹虽然离去,我却不能因此止步不前。
我还需在长生大道上更进一步,这便需要让我的修为重新流动起来,也便需要彻底解开道心带来的桎梏——
这,才是我来到鲤国的缘由。”
终于了解完来龙去脉的江河,也只微微点了点头。
他没有去评判这故事中的任何一个人。
去评判一件事物,便几乎等同将其划分了对错。
可这世上大多数的事情,并无什么对错之分。
只不过是每个人当下的选择,促成了整个故事的遗憾。
从两情相悦,到各奔东西。
无论何种角度来讲,都足够让人惋惜。
江河思忖良久,转而叹道:
“薛前辈的情况,我已经有所了解。只是,如果是感情的问题,我估计很难有所成效的帮助你……”
这是实话。
薛正阳的道心,简单说下来,无非是想要与师妹共度长生而已。
如今师妹为更合适的道途离开了他,道心自然也就崩溃了。
但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无解的。
因为想要修复道心,方法甚至是不用思考的简单——只要让师妹重新回来便足以让道心修复。
但这可能么?
不可能。
“你的师妹本就是为了修无情道,而了断了与你的尘缘。如今又怎可能为了尘缘而放弃无情道。所以……”
薛正阳比江河还清楚,这件事的可能性,故而摇了摇头,道:
“我并非是对此事抱有期望,才来到的鲤国。”
江河一愣:
“那是?”
“我于天机山沉寂一年有余,问师尊寻求一条明路。师尊为我卜算一卦,师尊言——
密云不雨,反复其道。不利东北,乃终有庆。
恰逢万仙山有意寻找国师,归化这东北的偏远小国,我既知东北‘密云不雨’,会有诸多艰难险阻。但‘终有庆’,便知这里兴许能解开我道心的桎梏。
故而才应邀来此,坐这国师之位。”
江河恍然大悟道:
“所以你通过卦象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这才来到鲤国。”
“正是。虽不知这里具体会发生什么,但倘若助这鲤国度过大小波澜,我终究会证得其路才是。”
明白过来的江河,稍稍点了点头,转而开始思忖别的对策。
让薛正阳的师妹回头,这是最轻松,却也最不合实际的思路,可以直接抛掷脑后,不作细究。
而薛正阳的道心,并不如青玄子一般根深蒂固。
青玄子把他的后半生,皆寄托于复活阮酥酥身上,故而当这一切成了奢望,他也便少有活下去的意义。
但在薛正阳心里,这份感情虽然珍重,却不足以让他绝望的无可自拔,便证明这份执念还有着挽回的余地。
想通后,江河便直接道:
“那接下来,薛前辈也不过只有两条路可走了——要么换个执念,要么换个执念的对象。”
薛正阳点了点头:“我很明白。”
“后者或许比之前者,要更容易一些?”
江河推测道,
“毕竟薛前辈的师妹踏入忘情道,注定不会与前辈有所结果。而薛前辈又是一个……情痴?
嗯,总而言之,兴许有可能会在鲤国遇到另一位心仪的人,如此一来,道心便也能就此修复,只不过对象换了个人而已。”
虽然移情别恋有些离谱,但江河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然后自己要做的,便是在未来的日子里,帮助单纯直率的薛正阳谈谈恋爱,出出主意什么的?
听起来有些儿戏,还挺滑稽。
但总归是一个办法。
薛正阳摇了摇头:
“做不到。”
他甚至不需要扪心自问,便直截了当的回答了江河。
江河叹道:
“我知道前辈的师妹对前辈而言十分重要,但兴许时间会冲淡一切,眼下珍重的情感,也会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淡忘。总之,前辈会有放下的机会的。”
薛正阳仍然不假思索地回答:
“做不到。”
“……”
江河沉默了。
他也没经历过横跨四十年的爱情,他自己的实际年龄也不过二十多岁,还没他俩谈恋爱一半的时间长。
在感情上的诸多事情,江河只有少许的理论知识。
他根本没办法从实际角度,去说服薛正阳什么。
“江河。”
薛正阳忽然道,
“你尚还年轻,没有活过百年的岁月,对时间不曾有太多看法,故而对你而言,或许人生百年已然算足够漫长。
但对我而言,这百年时光,恰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晚辈的确不曾体会过。”
江河如实道,
“对于前辈的经历,也确实没有太多实感。”
薛正阳不以为意,只道:
“你可知,这天地之间,有一生灵,名作朝菌。”
江河并不确定,自己记忆中的朝菌,与这生灵洲的朝菌是否是一般事物。
半晌,答道:
“不曾听闻。”
“这朝菌是为昆虫,翅似莹绒,身如皓露。成虫之时,会在夜空笼下万千星辰,好似繁星点地,置若浩瀚银河。是天底下最为瑰丽的景色。”
江河点了点头,他甚至无需去细想那番美景,只听描述,便已然有些许沉沦:
“那一定很美。”
“可这般美景,几乎在每个夜晚,都会上演一次。”
薛正阳缓声道,
“因为朝菌的一生极为短暂,唯朝生暮死而已。那点地星辰,便是那些朝菌一生中最为绚烂的时刻。
而这天底下,有太多的修士被其美名吸引,前往朝菌之地,欣赏那终日上演的美景。
他们或许会在那里待上一日、两日,只为窥见刹那的芳华。
可无论如何,当他们再次看到同一番景致时,那万千的星辰,早已更迭变换,不再是他们初遇的那一个。
对于我们而言,那朝菌只在我们眼前经过了一瞬,明日,明年,只要想看,我们总能看到。
可对那一日的朝菌而言,我们却已经走过了它们的一生。”
江河叹道:
“很唯美,也很令人……惋惜。”
薛正阳点了点头:
“对于我与师妹而言,时间亦是如此——它在我们彼此的眼中,从来便不是同一个概念。
朝朝暮暮四十载,于我而言,已是一生所愿,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