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我三足金乌，绝不出关！ 第633节

四下静得有些可怕，木台上烛火摇曳，借着火光赤***才看清骑象罗汉的脸。

他的双颊向内凹陷，眼中布满血丝，即使卷曲的木片弹在脸上也丝毫不为所动。

大殿的中央摆放着一尊金佛，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也光彩夺目，佛台放着花瓶和灯盏，显露出一派庄严肃穆的图景。

这时，屋外刮起一阵风，香炉上缕缕青烟飘进大殿，烟尘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恍惚间竟从中看出几张若隐若现的人脸，风声中夹杂着细微的妄语。

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孩子呼唤母亲的啼哭声，烈火在黑暗中熊熊燃烧。

他使劲摇晃脑袋，才恍然如梦般从幻觉中醒悟过来。

赤***捂住耳边，紧闭双眼，顷刻间汗流浃背，于是在心中默念起几日前逃离南山途中听到的经文。

脑海中不由地回想起那日的景象。

那天，一个女人从屋内探出头来，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片刻之后。

她的血液溅满墙壁，赤***抢走了屋里寥寥无几的粮食，随即放火烧掉木屋，然后消失在了树林中。

念诵了经文后，赤***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睁开眼时，周围的异象已然消失不见。

面前只有那位雕刻着佛像的骑象罗汉。他将凿子前端抵在木头表面，用槌子敲打柄尾。

木层掉落，如来佛的面部又出现了一些。

但忽然，骑象罗汉身体一颤，眼神中的光芒渐渐黯淡，随后摇头叹气着又将手中的佛像丢至脚边。

许久之后，骑象罗汉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披在肩上的红色袈裟轻轻晃动，衣物松松垮垮地贴着他的身体。只见他缓缓说道。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老衲也帮不了你，客人还是请回吧。”

“不，求您了，师父，杀人也是无奈之举。”

赤***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些许凄凉意。

“我本是长安城中的一名玉匠，为王公贵族打造玉器，与妻子安居乐业，本别无他求。”

“可某日在雕琢一块价值连城的器皿时铸下大错，皿壁上留下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纹。”

“我自知祸将临头，带着妻子连夜出逃，可山迢路远，沿途的驿站和酒家也成了一座座空壳。”

“到了南山一带，我的妻子已经气若游丝，四肢无力地瘫倒在路上，所以我才起了邪念杀人劫粮，可当我回到她身边时，她却早已面露死相。”

大殿里回荡着赤***的哭声，骑象罗汉若有所思的沉默了许久。

“人世间的痛苦皆是因果报应，你若没有决心根除欲念，就是佛祖来了也是无济于事。”

“我已万念俱灰，只求余生苦心修行佛法，以求早日脱离苦海。”

骑象罗汉点了点头。

“你此前是一名玉匠？”

“是的师父，我曾为皇室雕刻过白玉虎，城中无人不夸赞我的技艺。”

“那好，明日你就随我一同雕刻佛像吧。”

骑象罗汉推开摇摇晃晃的木门，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廊两边，一间间隔室用布帘遮挡，每一间屋子里都有几张床，角落堆放着破旧的蒲团。

骑象罗汉为赤***铺好被褥后，便回到自己的禅房中就寝去了。

微弱的月光从窗外射进来，洒在满是灰尘的木桌上。

第七百七十九章 未完成的佛像

赤***不禁有些奇怪，撩开布帘向幽黑的走廊张望着。

根本不像有其他和尚的样子，那位骑象罗汉总不能是这里的住持，难道这偌大的寺庙里只有他一人吗。

赤***吹熄了烛火，带着满心疑惑躺在了枕上。

可一闭上眼，妻子的样貌就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可怜她因为丈夫的过失而奔波劳累，最后却落得连同腹中的胎儿一齐被饿死的下场。

这时，他又不由想起了那栋燃烧的木屋，那婴儿还活着吗？

赤***思忖道，当时他烧掉木屋后，将婴儿遗弃在了树林里。

在这个世道下恐怕就算被人发现，也会置之不理，最后沦为野狗的食物吧。

赤***越想就越是不安，像是沉入水底般呼吸困难。可没过多久，他就被一阵悉悉索索的木鱼声惊醒。

是住持吗？

他应该已经睡去了才对。赤***轻手轻脚走到住持的房间前，撩开帘子，发现他正睡得安稳，那这木鱼声又是从何而来呢。

赤***离开禅房来到了竹林中，在茫茫夜色里，木槌敲击鱼体的发出的短促声响越来越近。

他踏进一片草地，周围有微弱的萤火闪烁，接着惊奇地发现那声音的来源竟然是一口井。

此刻，井底又传来诵经声，似有上百人在同时念佛，随着敲击木鱼的节奏，一字一音吐纳清晰，人声浩浩荡荡。

仿佛只要闭上眼，佛陀就会重现在天空中，但见佛光灿灿，四下充盈着美妙的梵音。

可赤***转念一想，和尚怎么会在井里打坐念经，而且井底这方寸之地又如何容纳得下如此多的人。

正当他准备上前一探究竟时，身后突现一只干瘦如柴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肩膀。

“客人，为何深夜还不就寝，却要到这竹林里来？”

见是住持，赤***这才放下心来，然而当他缓过神来时，竟发觉井底的诵经声消失不见了。

“师父，有诵经声从那井底传来，你没有听见吗？”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见骑象罗汉摇了摇头，赤***怀疑是自己的癔症又加重了。

“师父，我有一事不明，为何这寺庙里空空荡荡，见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这一带曾经闹过饥荒，饿死了不少和尚，剩下的人还俗当了强盗，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也没有想要出家的人来庙里吗。”

“修习佛法是为了修身养性，当下这个世道肯出家为僧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骑象罗汉说罢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来那井底的诵经声源于那些被饿死的和尚，这些人死后仍秉承佛法，没有荒废自己的修行。

次日清晨，当赤***来到大殿里时，骑象罗汉早早就盘腿坐在桌前刻起佛像。

他也学着师父的样子，倚着石柱坐下，捡起身后的木料和凿子。

要说此人不愧是玉匠出身，只是三两下便已有了轮廓，展翅飞翔的鸟儿初具雏形。

凿子一片一片的削下木层，鸟儿的羽翼也变得愈加丰腴起来，无论是脑袋、脖子、躯体、还是肢体，皆线条婉转。

没有丝毫僵硬之处，仿佛用指尖触碰，就会轻轻晃动脑袋，振翅而飞，只留下几根羽毛。

数个时辰过去了，赤***抬头看了看骑象罗汉，见他仍在用心雕佛，甚至没有向这里看一眼。

于是，他捡起一块稍大一些的木料，脑海里想象着佛祖的模样。

然而世间万物皆有形体，刻虎也好，刻鸟也好，若非亲眼所见也难以雕琢得栩栩如生。

那佛祖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赤***从废堆里捡起一块未完成的佛像，仍然无法从中窥见佛祖的真容。

他屏息凝神，闭上双眼，默默念诵起经文，心忖到若是足够虔诚佛祖也必定能够知晓自己的心意，重现于人世间。

可忽然，赤***周身泛起一股恶寒，仿佛有邪气在附近涌动。

虽然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但他仍然感到不安，耳边响起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周围似有鬼魂萦绕。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经文的速度越来越快，挥舞着凿子，将木块削成人形。

随着佛陀的样貌在赤***脑海里逐渐清晰，佛像的姿态也显露出一股独到的神韵来。

此同时，婴儿的啼哭声也变成更加尖锐凄厉，犹如将绣花针刺入耳蜗。

在雕刻佛像的脑袋时，赤***猛然看见自己的身前，有一只鬼向自己缓缓爬来。

那鬼没有脸，全身焦黑如炭，每往前爬一步，便在身后留下一条黢黑的痕迹。

赤***吓得将手中的佛像甩在地上，惊魂未定地倚着石柱。

骑象罗汉拾起地上的佛像仔细端详着，说道。

“你的雕功的确了得，但形似却不神似。”

骑象罗汉招了招手，示意赤***到他身旁坐下。

摆在桌上的佛像除了脑袋以外的部分都精致至极，丝毫不逊色于赤***所刻的佛像，而且姿态优美，似有禅意隐匿其中。

两人端坐在案前，赤***聚精会神看着骑象罗汉手中的佛像，希望能够从中参禅悟道。

可当凿子抵住佛头的一瞬间，他便从檀香中闻到一股腥膻味，大殿外的香炉中升起血色雾气，向殿内缓缓飘来。

骑象罗汉则镇定自若，佛头的眉骨已然成形。然而接下来他眼前看见的图景，若是一般人早已双眼外凸，心脏骤停。

只见雾气渐渐幻化出了无数骷髅，有的悬吊在横梁上，有的攀着石柱，有的横卧在佛台之上。

就连殿内的那尊金佛也变成了骨瘦如柴的模样，霎时间万鬼齐鸣，宛如身处地狱一般。

赤***大汗淋漓，脸色煞白。

骑象罗汉却仍然泰然自若，说道：“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想。”

“身定则心定，心定则神定，神定则目空一切。”

可话虽如此，赤***仍觉得汗毛倒立，意识像被抽干了一般，逃也似的飞奔出大殿。

伏倒在烈日下，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骑象罗汉缓缓走近，搀扶起汗如雨下的赤***，细声说道。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第七百八十章 追求佛缘的人

正午时分，阳光透过参天的松树林，在地面上倒映着斑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