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我三足金乌，绝不出关！ 第634节

庙宇里钟声响彻山谷，引得群鸟振翅高飞。

这会儿，陆续有香客入寺拜佛，骑象罗汉在殿内打坐念经，手中捻着佛珠。

赤***从未想过，雕刻佛像竟是如此骇人之事。

只要想象着佛陀的样子，内心就变得一览无遗，欲念像藤曼一般野蛮生长。

亡魂就像嗅到血腥气的野兽一般，稍不留神便乘虚而入。

究竟需要何等的心性，才能做到心外无物呢？

他看着佛台前入定的骑象罗汉，不禁又有些犹豫起来，随即他又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嘲笑着自己的怯懦。

明明只是初窥佛法的门径，就产生了退缩之意，无论如何也对不起死去的妻儿，还有那对惨死的母子。

赤***本想学着骑象罗汉盘腿而坐，却感到四肢无力，头脑发昏。

他心中嘀咕道，时过晌午，却没有一点炊火开斋的意思，难道师父连食欲也一同戒除了不成。

直到骑象罗汉听见他的肚子咕咕作响，两人四目相对了许久，才恍然大悟般领着赤***打算下山化缘。

寺门前的青石砖上满是苔藓，褪色的漆面透露着些许破败腐朽的样子。

门前有一颗桃花树，零落的花瓣随风飘舞落，就像是滴在碗里的血一般。

明明昨日方才上山，今日走下这青石台阶却恍若隔世。

此刻，饥肠辘辘的赤***全然将心事抛在脑后，一心一意地要先填饱肚子。

然而村子里一派萧条的景象，又让赤***思绪万千。

狂风席卷着枯黄的土壤，卷起漫天的尘埃，遥望远处的田野，那里只剩下瘦弱的梗秆和凋敝的叶子。

这里的村民们大多骨瘦如柴，蹲在蜜柑树下愁容满面。

四下充斥着一股酸臭和腐朽的气息，两人跨过躺在路边的乞丐，避开蝇蛆成群的野狗尸体。

来到一户人家前，骑象罗汉敲了敲门，一位老妇探出头来。

只见她面容憔悴，眼神中透露出哀求与无助，眼前此景忽然让赤***心中隐隐作痛。

当骑象罗汉向老妇说明来意后，她一脸为难的说道。

“苦啊，今年庄稼的收成不好，朝廷又连年增税，所有人都叫苦不迭，时至今日，家中也没有多少余粮，实在是难以为继。”

说着，妇人便从快要见底的皿中捧出一抔米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愿大师多向佛祖为村民祈福。”

骑象罗汉向老妇颔首道谢，接着两人挨家挨户，各家又匀了一些粮食，这才凑够两碗米准备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赤***看着怀里的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时不时回头向那村庄望去，他对骑象罗汉说道。

“师父，我想把我碗里的米还给那些村民，那老妇面容枯瘦，像是经常吃不饱饭的样子。”

“另一户人家里还养育着孩子，也断然不能缺粮食啊。”

骑象罗汉看着目光灼灼的赤***，沉默了良久。

“种下什么因，便会结什么样的果，你若是能承受后果，随心所欲即可。”

赤***有些犹豫，驻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先活下来，才有资格怜悯他人。”

骑象罗汉继续说道，接着他便将自己碗中的米全部给了赤***，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上山去。

只留下满脸错愕的赤***楞在原处。

这时，山谷里回荡着一阵马的嘶鸣声，赤***向山下望去，猛然发现有一伙人骑着马，手中握着大刀，沿着山路向村里奔去。

隔日便听说，村里的粮食都被强盗给劫了去，村民无奈只好进山捕食野兔。

没过几天森林里便饿殍遍野，骸骨比比皆是。每当赤***在清晨下山挑水时，总会看到河里飘过死不瞑目的尸体。

这几日来，赤***每天都饥肠辘辘，只能吃些野果来充饥。雕刻佛像时的幻象，也令他痛苦万分。

手中的木头一旦显露出佛陀的模样，似乎就有了一股奇妙的迫力。

第二日雕佛时，赤***似乎感受到了被引领至另一个世界的震撼。

与此同时，当意识飘荡向虚无的境界时，身体便不由得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当他回过神时，竟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多了几道血痕。

第三日，赤***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精神，眼前的凿子迟迟也无法从中削出佛陀的样子来。

饥饿和恐惧让赤***身体战栗，他走出大殿，想要看看远方的景色平复心绪。

可当他眺望山下时，村子里泛起了火光，那里传来悲惨的嚎叫声，天边的晚霞也好似染上了血色。

他回到殿内，看着手中的佛像，一时间忘了自己究竟为何要上山来。

他恨自己不是一个存粹的恶人，也不是一个存粹的善人。

若是恶人就应当下山入草为寇，烧杀抢掠，若是善人，也应当宁愿饿死也不伤人性命。

忽然，佛台旁传来沉闷的声响，骑象罗汉手中的木槌掉落在了地面上。

桌上的木佛面部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裂缝，他痛苦掩面，传来几声呜咽。

原来，几日前骑象罗汉在修行时突然灵光乍现，声称自己悟到了仪轨，所谓仪轨也就是雕刻佛像的法则，从中能够窥见佛陀的真容。

骑象罗汉花了十年的时间，悟到了刻佛唇的仪轨，花了二十年时间悟到了刻佛耳的仪轨。

然而时至今日，他也无法刻好佛陀的眼睛。

当他再次悟到仪轨时，不吃不喝不眠，就这样在桌前坐了几日，希望能让佛陀重现世间，离修成正果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然而骑象罗汉还是失败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瘦弱的身板也遥遥欲坠。

“师父，何必如此难过，总会有雕成的那一天不是吗。”

“你不明白，仪轨乃是佛陀所指引的方向，佛陀若不许，我的本性也已经被佛陀否定，此生也无法刻好佛像。”

骑象罗汉唉声叹气，眼中也失去了光芒，这让他干瘦的身形显得更像是一具骷髅，可赤***又愤愤不平地说道。

第七百八十一章 妖魔消亡

“佛若真是大慈大悲，又为何不拯救这些可怜之人，对善人如此苛责，却对恶人宽容仁慈，这样的佛不侍奉也罢！”

“非也，世间的苦难和压迫是由于众生的无明、贪瞋痴等烦恼所导致。”

“即使佛陀具有无量的慈悲和智慧，也无法直接消除众生的苦难，佛活在众人心中。”骑象罗汉说道。

“那既然佛在心中，师父又为何要执着于雕刻佛像？”

闻言，骑象罗汉露出悲伤的神色，仿佛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之中。

“我来这间寺庙之前，是个在尸堆中长大的孩子，一个老和尚将我带到了这里。”

“他教我修习佛法，雕刻佛像。寺院里的骑象罗汉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血肉模糊的尸体在河边被发现。”

“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做的，而老和尚始终相信我的本性，将我留在身边。”

“再后来，发生了饥荒，那老和尚也被饿死了，变成了一堆骸骨，只留下了一尊未完成的佛像。”

“我所做的不过是想要完成他的遗志。”

赤***有些难以置信，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个看似至善得道的骑象罗汉，竟有如此过往。

“你的本性善甚于我，若是苦心修行，必定能够得到佛陀的谅解，而我的修行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只见骑象罗汉长叹一声，便走出了大殿，待赤***追出去时周围便没有了人影，就这样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之后的几天，赤***都没有见过骑象罗汉回到寺院。

这天夜里，他饥饿难耐，打算到森林里采些野果充饥。

月光透过云层，在草地上洒下银色光辉。

夜晚的森林显得格外寂静，只有偶尔从黑暗中传来的虫鸣。

四周弥漫着腥臭的气味，赤***猛地被什么东西绊倒。

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那是一具倒在树边的干枯尸体，老鼠正啃食着她的面部，皮肉之下露出森森白骨。

这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一束火光迎面而来。

赤***本以为眼前是强盗，借着火光却发现那人举着火把，穿戴着蓑衣和斗笠，腰间的剑鞘在夜里发着寒光。

那剑客问道：“你是何人？深夜怎敢停留在此地。”

“我是山上寺庙中的和尚，夜里饥饿难耐，到此寻些果子吃。”

“原来如此，不过你还是趁早回去罢，附近妖气甚重，若是被抓了去必定会被扒皮抽骨。”

说罢，剑客便调转马头离去。

赤***听到此话，感到汗毛倒立，难怪近日总是在河边见到肉体残缺的死尸，原来是这一带有妖怪作祟。

于是立马就近摘了些野果，便匆匆向寺里赶去。

可路上，赤***在草丛边上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磨牙声，一道黑影阻挡在面前。

借着月光他才看清了那人的样貌，那张脸竟和此前失踪的骑象罗汉如此相似。

然而那副青面獠牙的模样，又让赤***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妖怪手中握着一只断臂，挪动着滴着血的下巴咀嚼着，一股强烈的腥膻味让赤***呕出了先前吃下的野果。

当妖怪注意到赤***的瞬间，忽然察觉到了耳边闪过一股剑气。

只见方才那位剑客马踏飞燕，一道寒光闪过，锋芒入鞘。

刹那间，便将妖怪的头颅斩下，可脑袋虽然落了地，无首的身体却跳向树梢，消失在了树林里。

赤***刚回过神来，便舍身挡在了剑客身前。

剑客诘问道：“那可是妖怪，是食人的夜叉，吃人无数，罪大恶极，为何要袒护他？”

赤***心情复杂，一时语塞，只见夜叉的头颅轻轻嚅动嘴唇，说道。

“我自知罪孽深重，就连佛祖也无法原谅我的恶行。”

“但我也真心悔过，决定不再杀人，只食遗尸。”

“世间因果轮回，这也是我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