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162节
“很好嘛这不是!”少女鼓励道,“自己把另一只也画上试试吧。”
裴液这次很快,抬笔一勾,就把左眼上画好的样子复制了过去,一模一样。
连瑕疵歪斜都完美对照,精湛的掌控力简直展露无疑。
“.”李缥青有点儿气馁,这份手艺若只描绘妆容自然无碍,但易容是要根据不同的情况来现场设计伪装,这种死板的手法显然不行,“我瞧你练剑挺有灵气的啊。”
“命里无时,不可强求。”裴液轻叹,“我觉得我行事光明敞亮,易容这手艺应该也用不太到。”
“那你之前易容干什么。”少女驳回了他的请求。
“那是给我易容的人不光明敞亮,他打不过人家,只能设计偷袭。”
“那你打得过,为什么还让人家易容。”
“没,我易容了也打不过。”
“.擦干净,再来一遍。”李缥青递给他一块方巾,“这是走江湖难免遇到的手段,不求精,至少要懂一些嘛。”
裴液叹了口气。
少年看起来在没什么兴趣、又非必需的事情上,好像没有什么坚韧的心性,但李缥青知道不是这样,他一直有着充分的耐心,何况这确实是有用的知识,实在不该一直想着“临阵脱逃”的。
其实一早她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一大早起床的少年被她叫过来时,显然有些不情不愿。
无奈地被她按在这里后,少年就一直显得有些焦躁。
明明那天自己说想学的。
“你是急着有什么事儿吗?”少女假装漫不经心道。
少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没事儿,继续吧。”他耷拉着眉头。
这份“折磨”到了中午才停止,确如少女所言熟能生巧,此时裴液已能自然地在眼上加一些含而不露的东西了。
“你瞧,是吧。”少女满意道。
“还行。”裴液对着镜子摆弄着自己的眼,又找回来点儿兴趣。
但这个课只能先上到这里了,因为下午,是鹭洲诗会的时间。
——
下午。
博望不比那些名门林立的大城,它里面的权贵名人是可以条理清晰地摆列清楚的,常居的百姓们早已经眼熟了很多辆马车,平日只要见到它们在街上扎堆出现,便知道是上城又有什么风吹草动了。
而今天的规模更是难以忽视的程度,人们也早对这个日期有了记忆——鹭洲诗会嘛!
博望每年仅次武比的盛会,全城高朋一用过午饭就往这边聚集,愉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和一般的集会不同,鹭洲一向是可以过夜的,也正是到了夜中,才是最美妙的时刻。彼时月至中天,湖水浸星,风过苇丛,白鹭静立,众人或坐湖畔,或泛小舟,吟章诵诗,饮酒谈乐,好不惬意。
长道武馆出来的大马车正是其中一辆,它图绘以碧色,装点以青羽,其独特之处很容易一眼辨认。
正是翠羽的车马。
车马垂落的帘内,少女倚靠着,举着一枚小笺诵读,封面上一行墨字,是“请函·九月二日鹭洲雅集·杨颜公子劳启”。
“长湖敛波,高鹭换羽,明月可掬,壶冰待饮。天湿鞘深,俊剑难耐久藏;雨歇笔润,好句正宜雅工。欲作佳会,谨具花酌,敢告前驺,布席扫室以俟清赏。”
李缥青轻声读完,将手中小笺递还杨颜,头却已转向裴液:“你瞧,这种就是统一的格式了,齐居士不认得的客人,收到的便都是这份笔墨。”
“.”
少年恍若未闻,他也在皱眉将一样东西举在眼前,却是本不薄不厚的书册。
从上车开始少年就一直这样了,至今一句话没有说过。
李缥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学,明明两天之前聊到鹭洲诗会的时候,自己问他要不要看两本书准备准备,得到的回复还是一声淡笑:“我有什么书好看?凭此剑不足以立于这诗会吗?”
少女当时一想倒也没错,如果说少年万一在笔墨上丢了些人,在刀剑上他一定会十倍百倍地赢回来。
但现在.怎么忽然捧着一本书刻苦钻研了?
这绝不是出于喜好的“如痴如醉”,或者说这份“喜好”被另一种更明显的情绪遮盖下去了,那是李缥青第一次在少年脸上见到的神色——紧张。
李缥青探头看了看,从少年指头缝里辨认出来了封面的书名。
六朝剑艺概论。
没听过。
少女直回身,再次叫道:“裴液。”
“啊?”这次少年回过神来,“哦,你说齐居士啊.这些请柬竟然全是她亲笔书写的吗?”
“当然了,每年鹭洲诗会的所有请柬,都是居士亲笔,你留藏下来,过几年还能值上些钱呢。”李缥青道。
“这得写一两百份吧,没想到咱们都收到了。”裴液把书扣在膝上,第一次打开早已递到手中的小笺,来回翻看着,“这是按什么邀请的?”
“武这边就是照着金秋参比的名单,但最终能有一小半人去就不错了,然后还有武林一些名头响亮之人;文那边就没太明显的界限了,反正每年总有七八十人,熟面孔和新面孔一半一半吧。”李缥青说着,又牵回到刚刚的话题,“这么多人,居士也是熟的少生的多,因此虽然每封函都是亲笔,但对大部分客人就只能统一口吻抄写一遍,只有特殊的才有些不同。”
说到这里,少女扬了扬手中的小笺:“我这个就是居士单写给‘李缥青’的。”
“哦?是吗,少掌门的有什么不一样?”裴液好奇凑过去,杨颜也忍不住探了探脑袋。
“不一样的多了,比如‘掠花踏枝,颈舒羽扬’这八个字,你们有吗?”少女展笺给他们,得意一笑,“单写给我的。”
裴液看了看——这上面墨字倒确实比刚刚杨颜那封要多些。
“那”他蹙眉倚回自己的位置,盯着自己手里的请柬,“我的好像也有些不一样啊。”
“你的能有什么不一样。”少女白他一眼。
“真的,你瞧‘愿承佳愚’是什么意思?”
少女凑头过去:“.人家写的是‘屡承佳惠,感激渊深’。”
然后她抬起眉毛看了少年一眼:“你还真的在齐居士那儿有字号啊?”
“就说嘛,我们就是认识的。”“裴液仍然捧着小笺,皱着眉努力辨识。
“哦你们关系很好吗?”
裴液怔了下,放下小笺:“还可以吧,但.其实也没见过几次面。”
“奥齐居士不仅才名一流,人也生得很美。”
裴液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杨颜也想说话,但少了份果断,一直插不进嘴,张君雪则倚窗沉默看着外面,如此行了不到两刻钟,路面渐渐平稳,外面也熙攘起来,裴液探头一看,已到博望园了。
真是门庭若市,那日唱丹会裴液已见过不少面孔,而今日更添了许多文士装扮的人,大多还是年轻人在三五成堆地笑谈。
偏于年轻也正是这诗会的特点之一,毕竟是以齐昭华为牵系的雅集,才女的身份和年纪决定了这集会轻松多于厚重,谈乐多过究学,位高望众的老先生们也不爱出席。
也正因如此,虽然披了层“文”的外衣,但鹭洲诗会的影响力其实一直不在学林,而是在舆论场上。
当然,这也正是武人们愿意参与的原因——求名之地。
而今日,是有人本就带着一份燥热的声名来的,不知经过这场诗会,是会烧成熊火,还是冷成寒冰。
第197章 鹭洲
四人下了马车,龙门班的学员们其实还在后面,不过他们是和翠羽一道,而翠羽弟子们早已在对岸等候,便先由侍从引着往湖边而去。
捉月湖畔,一溜小船系在岸边,四人共乘一条,浴风分浪,湖心的小洲渐渐在视野中长大。
不一会儿,已可见洲上散落的人影。
“咱们来得算比较晚的了,大约再有半个时辰人们就会陆陆续续往观鹭台上聚集,便是诗会开始了。”李缥青遥遥指着洲上露出的一点建筑的边角,“到时修者试剑、文人和诗,都是在同一场地,两边是有交流的。因此于我们而言,试剑若出彩了,自然便有大把人为你传颂,若其中能出一两首好诗,那名声便算到头了。”
然后她扫视一圈,张君雪认真而沉默地看着她,杨颜探手出船玩着湖水,裴液则倚在船尾,捧着书眉头紧皱,大家都视名利如粪土的样子。
李缥青戳了戳少年:“听到没有,这是博望城第一次听到‘裴液’这个名字的机会,到时候我来和你打,你尽管赢我就好。”
“啊?别伱也正是要紧的时候。”裴液放下书短暂地看了她一眼,又拿起来重新遮住了蹙起的眉头,“而且我也没工夫弄这个。”
少女支肘托腮:“那你有工夫干什么啊?”
裴液再次抬眸:“最关键的那个我肯定有工夫,就是诗会后面,那位少陇府的大人来了之后。咱们努力不让尚怀通得偿所愿。”
这确实是这次的正事。
正如李缥青殊死一搏的魄力为翠羽赢得了新生,骆德锋忽然而至的行为,其实也沾满了见血的匪气。
绝不肯在天山翠羽蚕食之下苟延残喘,他抛弃山门,将重宝压在尚怀通身上,是为了给七蛟重续一条更长远的前途而搏。
这对翠羽来说,自然是本来稳胜的局面被破开了一个缺口,但在另一方面,这两天翠羽白竹正以疯狂的速度侵蚀着无力抵抗的七蛟,如果能把尚怀通这边的尝试也按死,那等于省却了三两年的工夫来摧垮这庞然巨物——几个月内,博望武林的主人就会更换。
个中关键李缥青已细细给少年解释过,鹭洲诗会正是第一个交锋之处。
“这本书有那么好看吗?”少女继续托腮问道。
前两天翠羽弟子们抵达,她出去和同门住了一晚,回来后发现少年莫名多了这个爱读书的特质。
“嗯很好的一本书。”裴液埋头纸中,翻页的间隙抬了下头,“要一起看吗?”
“好啊。”李缥青道,“不过得等会了。”
她向前方看去,原来岸堤已占满了视野,不一会儿,苇黄鹭白的小洲就已在脚下。
一踏上实地,打眼一望,在白沙黄苇之中,一片青碧牢牢抓住了几人目光。那是十六位青衣佩剑之人,正或坐或立于一凉亭之中,朝这边看了过来。
真是群鸟栖树,博望有个古老的传说,是讲有一群生长着羽翼的隐士生活在衣岚山深处,他们死后的精魄会化为良善之鸟。
没有人见过这传说中的形象,但要寻一份近似,恐怕就是眼前这些人了。纵然如今翠羽已日益衰颓,但这份古老的清灵悠扬气质却依然是令人心驰神往的独一份。
如今少女朝他们一挥手,十几人立刻纷纷起身来迎这位师妹,就像一树翠鸟挺身探头。
即便以往,少女在门中也是一呼百应,更不必说如今了。
裴液正要跟着少女过去,一偏头却先见到另两位熟人——一胖一瘦,一站一坐,正是张鼎运与方继道。
小胖子早已看了过来,书生却倚在石下,盯着张纸发呆。
裴液挥挥手,跟李缥青交代了两句,向两人走过去,而张鼎运早起身来迎,小步赶到裴液面前。
“张兄。”
张鼎运一把臂:“你现在完全是翠羽一员了啊。”
不过这次他倒没像上次一样劝谏裴液不明智的选择,而是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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