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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233节

  但少女脸上垂绷的表情已有些显露出来,她很快收敛了下,含笑一礼:“石侍銮好,竟然在这里碰到。”

  石簪雪点了点头:“少掌门午好。”

  “石姑娘叫我去一趟仙人台。”见李缥青目光挪过来,裴液道,“你你来做什么?”

  “.哦。我看你有没有事情。”李缥青手指勾了一下,飞快递过手中糕点,“吃了没,给你带的。”

  裴液确实还没吃,走下台阶接过,又听少女道:“是诸方碰面的那个集议吗?”

  “好像是。”

  “哦,师父在那里。”少女沉默了一下,“这个集议人卡得很死,必要最核心的几位才行,你怎么”

  “啊我也不知道。”裴液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石簪雪还静立在台阶之上。

  李缥青顺着他的目光瞧了一眼:“.哦。”

  低了下头。

  “反正,那我先去了。”裴液抬手想摸摸脑袋,又放下,“有什么事等完了.明天再说吧。”

  “.嗯。你快去吧,别误了时辰。”少女轻轻一笑。

  裴液于是再道一别,转过身,和走下来的石簪雪往巷外而去。

  背后传来的目光令他针扎般的僵硬。

  李缥青看着两人身影并行而远,也轻轻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腿,目光垂了下来。

  “原来你也不是不会讲漂亮话。”她轻声喃喃了一句。

  不过少女很快收拾起心情。

  今天才不会“明天再说”呢。

  她只会被意外击倒一次,今天绝不会到了晚上再接受沈师姐的嘲笑。

  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见两人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她提起步子,也往仙人台而去。

  ——

  博望仙人台。

  裴液嚼完最后一枚小糕,走进了这座独立于州衙之外的建筑。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依然是宽阔的房屋围成三进的院子,最里有一座五层高的楼,不同职务的人们呼喊争论,和忙碌的州衙如出一辙。

  两人进来时,早有人在等待,径直引他们往高楼而去。

  而一进入此楼,气氛就顿时肃静下来。

  吵嚷隔绝在外,人们安静有序地忙碌着,只做很小声的交谈。

  三人很快从侧面穿过,上了楼梯。

  经过二楼时,人声更少,人也更少,大多只坐在自己桌子前认真做着自己的差事。

  三楼则几乎全然安静,而且像是楼中之屋,裴液根本没看见这一层的样子,全被墙壁格住,只从侧面小楼梯越过了它。

  四楼,就是此次集议的地方了。

  “石侍銮、裴公子到了。”引路之人轻声道,他推开门,安静和轻缓的气氛泄了出来,将两人请了进去。

  裴液跨入门槛,立刻感到了落在身上这几道目光的沉重。

  他一眼扫去,真切明白了何为“席位有限”。

第253章 集议

  裴液纵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知道现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世面”。

  气质出众的石簪雪走进来,那霜雪般的清高压缩消弭,成了其中普普通通的一员。

  五人分落屋中,成一围坐之形。

  左起,是样貌衰脆的和蔼老人,一柄深翠之剑搭在膝上,如枯木上生出一枝旺盛的新叶。隔位,四十余岁的男人一身素白,样貌深邃,宛如万仞之上经风百年的不动石柱,裴液目光一落上去,就被冰得微微一缩。

  对面正中则坐了一相貌殊异之人。

  骨相瞧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面目偏偏甚老,像是皮比肉多了一半,因成一副皱垂之相。然而又高眉隼目,两只眼睛简直像是磨快的刀刃,近乎毒辣。裴液目光落上去时,其人抬眉回看,裴液顿时浑身有被洞穿之感。

  身上则着一套独特的官服,裴液曾在博望仙人台主身上见过类似的样式,而如今这一身更加威贵——玉白之锦、银鹤暗纹,胸口一方印记似门似碑,正是那令江湖人见之则凛的形状。

  博望仙人台主程霖就安静地坐在他侧后。

  最后一位盘坐之人则是那位裴液见过数面的老人,他在屋子尽头,依然黑衣白发,不见什么排场,但谁也无法忽视他的重量。

  翠羽掌派【生死鸾】李蔚如。

  天山未风池司风,安藏。

  少陇道仙人台巡检,鹤字无洞。

  博望州仙人台台主,雁字程霖。

  少陇府府衙长史、礼台少卿、修剑院监院,隋再华。

  五位宗师。

  确实不是杨颜合适来的场合。

  其实也不是裴液合适来的场合,少年是想了解些情况,倒没想直接参与这各方最核心、最深处的讨论。此时他心绪吊着,都没出声行礼,小心安静地坐在了角落椅上,挨在李蔚如旁边,实在不知自己何德何能。

  石簪雪则落座于安藏之侧,显然是这位天山宗师尚来不及了解情况,须得有人在身边备询。

  “既然诸位都到了,那我们便开始。”没有丝毫寒暄,裴液简直没反应过来,那名为无洞的鹤检已然开口。

  “这件事情是西陇蔓延过来,就先请天山的朋友说一说情况。”

  这位鹤检不止样貌令人见之心惊,声音也嘶哑如割,即便隋再华在此,其人也毫无推让之举,眸光望向了安藏。

  “天山得知此事,已然偏后了,不过来之前我请西陇仙人台的藏大人出了一份信报,我且暂述其简扼,详细之处等抄写完毕后,会递到诸位大人手上。”

  【司风】是未风池理事之职,这位宗师声音也平和有理,如风似湖,使人不自觉便倾耳相听。

  “目前可以确定的情况是,七月十五,飏州隐派湖山剑门嫡脉突发命案,门主瞿周辅身死,两位真传下落不明。”

  “案发之后,此事被湖山剑门自己封锁,直到七月二十一,飏州仙人台接到一封匿名报案,才查知此事。彼时痕迹已多消亡,追察过于困难,七月二十四,飏州才弄清此事不是内乱,而是外袭,而到了八月初二,才锁定了‘欢死楼’的名号。”

  “八月初四,西陇道仙人台为此事做了一场集议,之后于二十三州之间进行了一次巡检联搜,也就是在同一天,天山第一次收到了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开始和仙人台并力合作。”

  “到了八月十一,这次联搜竟然发现了九处欢死楼活动的痕迹。然而却与湖山剑门之事瞧不出联系,他们做的是另一件事——夺魂窃剑。”

  “以一种珠形法器摄人魂魄,完成对剑术的拓印,受害之人被杀之前就神魂已痴。到了八月二十,这九处案子的首尾俱已清晰,但历时一月,作案之戏客却都已掩去了首尾。”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追到了三位凶手,不过欢死楼命去即焚,三颗珠子都未能缴获。”

  “以上,便是关于西陇道‘夺魂窃剑’的事。”

  安藏翻了一页,继续道:“诸君应当没有忘记,事情在上面出现过一个分叉——另一边,关于湖山剑门命案的追查也在继续进行。”

  “在这一案中,两位真传中的师弟杨颜,被指控弑师,据湖山弟子口述,此人本来已被控制起来,但在七月二十一仙人台赶到之前,却不知为何逃脱了,湖山剑门自己已在追缴此人。”

  “在这里,须得插叙一条欢死楼的动机——经对一些微弱痕迹的勘察推断,配合湖山弟子口供,我们推测湖山剑门应有一件古传之物。欢死楼之所以行凶,便意在谋夺此宝。”

  “我们没有找到这件东西,我们认为欢死楼也没有如愿拿到。因为案发之后,欢死楼在一条向东的路线上依然屡屡现身,我们与其有过多次交手,基本确认他们有一位追捕对象——暂可以推测是那位师兄。”

  “就是在这条路线上,事情真正变得需要加以玄门层次的重视——在和欢死楼人手的纠缠中,我们遇到了”安藏抬了下眼眸,“吞日会。”

  裴液眉毛微微一挑,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目,然而屋中无人言语,他偷眼看去,几位宗师面色也没什么变化。

  “这就是西陇那边的事情。”安藏又翻几页,“而之所以牵扯到少陇这边,就是剩下那条线头延伸过来的事情了。”

  “这位师弟其实自始至终只有湖山剑门本身在注意,欢死楼根本没留人手看管他,据口供和勘察,基本可以确认这位十五岁的少年其实百事不知,所以那边就将此事下放回了飏州州衙,后来州衙做了对其弑师嫌疑的正常追捕。”

  “再然后,他就到了少陇博望。”

  “而这边的事情,在场诸君就应当都比我清楚了。”安藏轻轻合上册子,递还石簪雪,“可以请李掌门或程台主一叙。”

  无洞一抬手,刀磨般的声音截断了他:“先不必谈博望,西陇的事情尚有些须看清楚的地方。”

  安藏微一颔首,伸手示意他讲。

  “首先,既是外敌,何以湖山门自己封锁消息?”

  “瞿周辅的一位旁脉师弟,在其身死之后接掌了门派,一切指令出于他手。”

  “此人和外敌勾结?”

  “或许。”

  “没问出东西?”

  “死了。”安藏道,“欢死楼离开前就杀了他,剩下的人都不知道这位师叔为何对他们言听计从。”

  无洞点点头,抬手在本上记了两笔:“第二个问题,这位杨颜是如何、为何跨越两千里,恰好来到这里?我们知道,那个‘羊祜’不是跟着他而来,而是一直就在这博望城。”

  “这其实应当是‘博望之殊’的问题。”

  “正是说这问题在西陇的部分。”

  “西陇仙人台暂定的结论是,他是通过一条早已搭建成的暗线,至少可以追溯到十年之前。”安藏声音平和,“像是湖山剑门专为这种事留下的后路。”

  “所以.关节是在十年、甚至更早之前,湖山剑门和博望是如何建立了联系。”

  “挖朽刨旧,恐怕难有所成。”

  “现下就有一个摆在眼前的线头。”无洞淡淡抬眸,“诸君若还了解不深,我便提一下——《崩雪》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这便是集议之后,第一件要查的事。”无人说话,无洞继续看向李蔚如,“好了,请李掌门讲一下博望的事。”

  李蔚如抬手一礼:“博望的案情很清晰。从两年之前,便有武者被夺魂窃剑,凶手借本地门派的长老身份隐匿,并有官员勾结,一直未曾案发。直到今年以来的两件案子,才渐渐露出端倪。”

  “——其一是年初伏杀我派真传白玉梁;其二是八月末伏杀本届秋魁裴液。”

  李蔚如继续道:“后来,天山陆云升先生来到这里,揭开了此事面貌,于八月末试图缉杀凶手,而同一晚,此人在伏杀裴液时殒命,为我们留下了一颗珠子与一具尸体。”

  李蔚如说得很简略,因为这位鹤检在昨日到来的第一时间,就已从程霖处拿到了首尾,人未下车便先阅了一遍,合上折子后,就签了羁押骆德锋与赵符的令书。

  这也是十天以来翠羽一直等待的事情——当府衙仙人台和天山俱都到来,就不需要和你掰扯什么证据了,一份嫌疑,就足够让你不得翻身。

  “七蛟和参军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但有另一件事一直没有得到解答。”无洞抬起眼眸落在裴液身上,淡灰的瞳子仿若捕食之兽。

  裴液一瞬间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悚寒。

  “是我同意你来的。”无洞淡声道,“好像是由于翠羽剑门的阻拦,关于伱的事情一直缺漏在案卷里。所以我想当面问你一句——我知道‘羊祜’是图谋你的剑术,但你是怎么击杀的他?又如何保留下了这尸体和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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