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448节
裴液这时知道为何刚刚张朝那封是“语气克制”了,这真是旗帜鲜明的支持,想来即便同一层次剑门所开之荐信,也因态度不同大有差异。
不过裴液想,白鹿宫这语气普通的一封恐怕也大有功劳——只听端余又展一封念道:“峨眉宁树红者,剑资过人,心性明畅,实为良才。愿开白鹿宫之剑为之学,并请道启会诸同道投目。”
宁树红虽然坐姿端正,但已难掩激动——这几乎是最顶尖的剑生待遇了,于出身峨眉的女子来说,七楼之剑就与自家门派最高妙的《接舆册》同列,而八楼任何一门都超出了整个门派的水平。
剑生们纷纷回眸,不少人面露惊讶——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位峨眉真传,但能得如此高评,却是出乎意料。
不过剑藏定评安排在第一天,本也是剑生们互相了解、重新认识彼此的过程。
宁树红毕竟还是按捺下了神色,因为身旁的少年还是蹙着眉,她也见到了他递信被拒的一幕,想来定评不会乐观。
接下来得同样待遇的还有王守巳和华山问筝,三人在已公布的二十位剑生中正是唯五立于七楼之人、唯三可偶入八楼之人。
但接下来便是蜀山楚水霆、天山左丘龙华、南宗韩修本、卢家卢岫了。
四人竟然同时达到了往年剑生的最高峰,全部惊人地立在了八楼。
左丘龙华同时得白鹿宫与龙君洞庭词句真诚的举荐,楚水霆在上五家中只得白鹿宫荐信,但竟有一份道启会去年的共署——正是作为蜀山开放《蚕鱼经》的报偿,允其五年之内,可有三人入八楼。
卢家卢岫则不在江湖之中,很多人都不熟悉这位女子,但她得了北海府近乎鼎力的支持,其后不知有什么交换,总之其愿学之剑,北海府都承诺为之交换。
而其述剑册定评也真的在八楼。
这样的权限往年不过一二,今年竟然同时有四位,提前了解过修剑院剑生们都不禁含笑咋舌,笑谈今年恐怕既要受苦、又有眼福。
但这样的笑谈并不持续多久,因为所有人都还记着,最前列的那道身影还没有议定结果。
像是遇到了些困难,以致很多人有些莫名其妙——在犹豫什么?难道杨真冰还能上不了八楼吗?
直到这位黑衣少年的定评迟迟送到端余手上,这位青服道人也微微蹙了下眉头.于是很多人有些难以置信地意识到什么了。
台上端余毕竟还是收敛了眉毛,场下的骚动也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止息。
男人缓声而清晰地念道:“白鹿宫,杨真冰。述剑册定评九楼;荐信定评八楼。以此定评,可学藏剑阁一切拙剑、定评‘极意绝景’之意剑。另:修剑院须提议道启会,致信云琅,请为之开九楼之门。”
场上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在猝不及防间见证了什么。
——八楼跟九楼,绝不是差了一道楼梯那么简单。
那是意剑与心剑之间的鸿沟。
很多人猜到这身负【剑妖】之名、是为上五家嫡传的少年天赋恐怕远超下面三人,但从来没有人想过这差距足以令他登上九楼。
对任何门派来说,一门心剑都是太珍贵的财富。
分明很多时候那一层只是一个象征了。
修剑院会为之单独致信云琅,请开九楼。无论成与不成,这都是足以传颂的事情。
没有人怀疑阁守的判断,他们只会比所有人更加严格谨慎,剑生们纷纷投目向前方那道身负六剑身影,但那道身影一如寒冰般沉默,没有丝毫反应。
只是他并非阖目端坐,而是偏着头,目光依然望着端余身后的阁守。
于是剑生们再次怔然地发现了明明杨真冰的定评已然交出,几位年老的阁守却依然在激烈地讨论。
或者说已不是讨论,而是近于争吵了。
零碎的语声爆发出来:
“必须是五!绝不能.”
“杨真冰不也”
“大唐名额.没有权限”
“谁来担保!”
“要么就按最低.绝没有取中的说法”
“没有荐信.”
剑生们茫然安静地看着,端余也蹙眉转身,拿起了阁守们桌上的册子,看了看后,俯身询问着什么。
但几息之后,便有人忽然想到什么了,剑生们缓缓回转视线,都望向后列那唯一一个刚刚被拒了荐信的少年。
他此时面色也同样茫然,双手交握望着台上。
王守巳偏过头,有些确认般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定评?”
“.是啊。”
其实每個人都开始意识到这一点了,这里一共才二十五位剑生,实在太容易点清。
但场上的疑惑比杨真冰定评前更浓郁了——这人又有什么难以确定的呢?大唐名额,没有荐信,不是一律五楼为定吗?
但争吵只是持续着,连端余也参与了进去,隐约的语声只是越发激烈,却仿佛没有终结。
直到忽然之间,天边掠下来一道玉光。
端余回过头来,接手一怔。
那是枚古朴的玉剑,上面系了一个整齐的小信封。
他一拆阅,看了两眼就定住了,过了几息,偏了下眸子,伸手把这封小短笺递到了还在唾沫横飞的三人中间。
当先看见的阁守也定住了,他缓缓接过这张信笺,只剩两人还在唾沫横飞。
然后他把这笺子递到两人面前,就像传播一个灵验的魔法,两个人目光一触,也不说话了。
沉默中,一个阁守恼道:“还有这种事?早些不来!”
他不耐烦地一挥手,端余便拿起册子并信笺离开了。
这场争吵就如此莫名其妙地停止,三人脸上都是一副被浪费了时间的表情,却又去瞅后列那位依然茫然等待的少年。
三张老脸同时眯眼看着他。
而在前面,端余终于重新站在了台上,清了下嗓子,完成了今年剑藏定评的最后一次公布。
正属于这位字写不好、无人在意、也无人举荐的少年,他最后一个写完述剑册,此时也最后一个被念到名字。
“大唐,裴液。述剑册定评九楼,荐信定评九楼。以此定评,可学藏剑阁一切拙剑、定评‘极意绝景’之意剑、云琅心剑《蝶》。”
场上一片死寂,端余展读荐信,依然是不急不缓的声音:
“神京剑院敬启,
忽闻裴液入院,又初知有定评一事,来信仓促,尚请谅解。裴液剑赋天下屈指,应为剑道一极,我惜其出身远僻,神玉未琢,因举入贵院修习。
今书此信,特授其习剑之权:藏剑楼中,诸剑皆许。
未通道启会章程,因请家师签印于下。若有疑虑,静候回信。”
端余淡然抖了下袖子,念出了这枚落款:
“云琅,绮天敬上。”
第452章 入新院
端余读罢,折信收起,将这份来自远方的荐信与述剑册收在一处,一同封装为了少年的定评材料。
然后他从信封中抽出另一张封好的小笺,向台下少年伸手道:“私信。”
裴液连忙起身上台接过,却见那信封中还余有一封,端余抬手向他亮了一下封面,轻声道:“是给院主的。”
裴液看去,上面果是女子熟悉的笔迹:“秋院主骥子前辈敬启,明。”
“.哦哦。”
裴液道谢离去。
定评结束之后,端余向剑生们宣讲了藏剑楼重地的规则,言称任何剑籍皆为孤本,不许带出剑楼,剑生出入剑楼,亦需以“修剑道生”侠牒为凭。
而除了习阅心仪剑术外,剑生本也不宜随意出入,“允剑”只是择剑修习之权,剑生同时只能修习一门剑术,对于未曾修习之剑,则不可随意翻阅。
等等。
种种细密的规则也在剑生们意料之中,归根结底,剑术就是一座剑门最核心的利益,江湖上无数修者汲汲求索,所为也不过一本难得的剑籍。而能引起江湖疯狂角逐的诸多秘传之剑如今堆放在同一座楼内,如何慎重都不为过。
何况剑者要增长剑野,与同修弈剑谈剑、听授剑理已可知天下之剑,翻阅不修之剑的剑籍只是会了解此剑乃至剑门一些更隐秘的核心。这当然是没必要放开的权限,毕竟道启会开放剑籍的目的是培养剑才,并非真想把自家秘剑公布于世。
当然,剑楼并非修剑院一切藏书,修剑院内另藏有浩如烟海的剑籍,不涉及三十三门之剑,敞开向所有剑生,却依然是无数修者梦寐以求的地方。
但今日端余并未让他们进入剑楼,与阁守们完成定评之后,便带着他们离开了这片核心重地。
因为这还不是挑选剑术的时候,真正的习剑应在建构剑梯之后,明日那位院主会读完述剑册、参照定评亲自为每位剑生搭建剑梯,此后在剑院的修习,都将以之为主线。
“.裴哥。”队伍安静地往前走着,裴液一转头,是王守巳正偏头小声。
“王兄你比我大两岁多”
“不不不,你是哥,你是哥。”王守巳把他手扒拉下去,“裴哥,这个‘云琅,绮天’.是谁啊?”
“你连明绮天都没听说过?”裴液讶然,“是出身偏僻吗?”
“.”王守巳抿了两下唇,礼貌一笑。
我是没听说过明剑主吗?我是没听说过你啊!
“裴同修别理他。”旁边宁树红一笑,却是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裴同修,你真的认识明剑主吗?有机会的话能不能代我向她问个好?”
“当然,”她连忙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当然可以,没什么的。”裴液笑。
王守巳立刻凑过来:“那我也要。”
裴液睨他一眼,没说话。
“说起来,听说明剑主刚去天山问剑,我还想过左丘同修会不会掏出一封剑主荐信呢。”宁树红得了应允,笑形于色,“谁知应在裴同修这里。”
“明剑主应当是第一次为剑生作荐。”王守巳轻叹一声,“说起来,整个云琅为人作荐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裴液知这时很多人听见他们谈话,一笑认真道:“其实明剑主很平易,也很愿意提携剑才的。天山的左丘同修、商云凝,崆峒的孔兰庭都受过她指点,只是我刚好要来剑院,又无人为荐,才不得不麻烦了剑主。”
“哦”王守巳点点头,也认真道,“你这么说我确实舒服点儿了。”
“.”
端余带他们一路向后,穿越过了大半个剑院,这一路上不时碰到前些年的剑生了,大多是沉思或匆忙的样子,剑生队伍里倒激起些讨论,但裴液照常一個也不认得,有时靠身旁两位朋友介绍。
但他倒是见到了那所谓的修剑服,每位剑生都是同样的穿着,气质正如这黑瓦白墙的剑院,干净,没有任何装饰。它应当算是黑色,但不浓也不抢眼,剑生走在剑院里,就如澄净中点入一抹淡墨。
仿佛浮尘洗去,只余静心修剑。
队伍也安静下来,一直到楼阁剑场都在后面了,环境越发清静,端余终于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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