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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470节

  崔照夜往往就写枚短笺留给对方,很快会有时报和书社去找,若剑者同意,这些剑评立刻就会刊出。最近一次就是前日那位南月山嫡传边未及,剑用得确实不错,南月山也是她尚新鲜的门派。

  而每年一次的修剑院之行,则是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盛宴。

  不会有滥竽充数的味道,“不错”和“优异”也够不到门槛,必得是某派一绝,才能站在这里。

  在这儿她不会为一支甜冰投目,精雕的果盘也只是免费前菜,这时她尤其期待的,是一些真正令她惊喜的、灵魂酥颤的、昆山玉碎凤凰叫般的东西。想看到真正顶尖的剑者们在针锋相对中透出自己在“剑”上的本质,每个人都会是不同的美妙味道。

  如今崔照夜很认真地蘸墨提笔,分两页写下对这场剑最直接的感受和想法。回去后她会为每位剑者都细细完善、撰写剑评,这些剑评不会交付时报,而是认真地整理进撰写剑著的材料里,只应允修剑院乃至诸剑派的索要。

  “张朝,根弱枝韧,心性过坚而近于僵硬,剑有死气,宜入枯剑之道.”

  弈剑一场场过去,每一组之间都有精彩的胜败,长孙玦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个记忆着他们的名字,在她看来当然是每一个都厉害得不得了了,但崔照夜却总能对每人都清晰地给出评定。

  下一个令两人都特为注目的是一袭洒脱明朗的红衣。

  其人对一位簪发高冠的男子,男子未用长安道生剑,而是将一柄宝剑系在腰间。

  这一场打得甚为持久,男子所习剑术明显高上一筹,但在弈剑上却屡被掣肘,连长孙玦也看出这位长相大气的女子的不凡,剑术飘洒利落而屡出神妙,固然不解招式,但那刚柔并济的剑之美已明显在另一个高度。

  这场演完场上剑生们也纷纷鼓掌,只可惜最终还是不敌男子一剑席卷全场的风雪,令长孙玦忍不住握拳一叹。

  崔照夜也比前几场支颔沉吟了更长时间,末了含笑拍了拍手。

  “宁树红”崔照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望着场下道,“她能赢的。”

  长孙玦张了下眼眸:“这一场吗?”

  崔照夜点点头:“如果她和韩修本真是敌人的话。”

  长孙玦更张大了眸子。

  “以命为剑,非得对‘剑’有极强的冥感不可,能入人剑合一之境界,我以剑为剑,剑以我为剑.这种就是我想看到的剑者。”崔照夜追随着这袭红衣,“你知道,她不是在‘用’剑,而是真的能与剑冥合。”

  “刮到了?!”

  “.不算。”

  “啊?”

  “我是说这种,不是说她。”崔照夜还是收回目光,“与剑主客分明者,未入剑道;拆招如解题者,焚琴煮鹤。前面七场都是此辈,固然赏心悦目,惜无一点灵气。”

  长孙玦茫然,她是觉得每一位的剑招都灵妙得超出想象。

  崔照夜提笔:“宁树红已脱出此中窠臼,可惜仍然不算美质天成不过她打架一定特别厉害。”

  长孙玦于是投去敬佩的目光。

  而后崔照夜的目光越来越亮了,一双瞳子像是夜幕连星裁下。

  因为往年这样的剑生不在前三,也一定在前五,两位这样的剑生弈剑已是足够值得回味的压轴之场,但接下来的场次里,问筝、王守巳、楚水霆,每一个都令崔照夜轻敲桌面,又不停蹙眉叹息。

  “问筝剑用得最正,她是那种人们常说的、门派也最想要的剑道天才,几乎没有短板。你瞧刚刚那式【名崖苍松】多么扎实。”崔照夜眯眼拄脸道,“实话说我非常喜欢这样的剑者,明明剑赋超人,却肯一点点不急不躁地把基础打起来,后面的路往往能走得远且长不过,还是太‘平正’了。”

  “高峰、低谷、铺垫、杀招.几乎都是最合理的呈现,其实也是另一种无聊。”崔照夜忍不住又叹一声,“王守巳用剑风格倒是机灵,可惜也是那样;楚水霆则是宁树红三年后的样子”

  “长孙,我是不是太苛刻了。”崔照夜有些忧郁地望着剑场,“其实今年的剑者们已经非常厉害了。”

  长孙犹豫了一下:“.没事儿,你认不认可,反正也不影响人家修剑。”

  “.”

  在崔照夜略带危险的注视中,长孙玦岔开话题道:“还有那位卢家卢岫呢,不是赢了问筝吗,好像也很厉害。”

  那位贵女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孤自坐在剑场边上,两位军中出身的剑生侍立两旁——在名额如此有限的剑院中挤入两个这样的人,无论合不合规,都是令人咋舌的奢侈。

  崔照夜却面无表情了,冷淡地瞥了一眼:“披彩麻雀,自以为凤。懒得评。”

  而下一刻,一道雪一样的剑光骤然从场上亮起了,一下照破了少女脸上的冰霜。

  那是一位高挑沉默的女子,一衣一剑,再无他物;以及那位背负六剑的黑衣少年。

  这是剑场上的最后一组了,然而长孙玦的目光却有些逡巡,不时来来回回去寻。

  场上两人都异乎寻常的沉默,行礼之后就是剑声,剑声之后又是行礼,全程一言不发地结束了弈剑,年长五岁的左丘龙华拿下了胜利。

  然而所有人都已为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痴怔抚手。

  然而崔照夜却第一次有些气急败坏。

  “【剑妖】果然是剑妖,”她一开始还向长孙玦笑着偏头,“这就是我说的那种剑者,你仔细看,这回来我就是为他.等我再看看就知道他对不对了。”

  然后这双眼睛就从满足期待的惬意一点点转为惊愕、僵硬、沉默,然后就是咬紧的银牙。

  “我早说一个人关于‘剑’的本质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东西,白鹿宫整天以技入道以技入道是不是着了魔啊?!”崔照夜把笔一摔,“这么好、这么好的苗子明明就能清清楚楚地抵达道剑?非要他投身什么《六辟》,三十年是它、六十年还是它!入不了道怎么办?!好好的剑者拿来蹉跎!”

  长孙玦回过头,见少女发怒时眉眼上扬,整张脸一下明媚起来,不禁心想这样的崔家姐姐倒是莫名更加好看了。

  崔照夜深吸口气,愤愤不平道:“趁早放人家去洞庭和云琅算了!”

  长孙玦小心道:“那这算刮出来了吗?”

  “.刮出来了,又被人毁了。”崔照夜气闷道。

  但很快她沉默几息,又恢复那种如常的表情,轻叹一下,闷声道:“.算了,其实就算白鹿宫没祸害,杨真冰也不是我真正心许的那种剑者。”

  “嗯?”

  “.他只是在那个层次。”崔照夜低声道,“你不大懂剑的事情。但有些标准,比如关于‘剑’的本质,比如关于与剑冥合,我认为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清晰地划分出剑者的高下。固然还有些人不认同,但真理迟早铺开在整个世界。”

  “.而有些标准,是我自己的。”崔照夜遥望着那些剑者,“我有自己的‘审美’,长孙。对于‘剑者’两个字我也有全然私人的想象,有些剑可以这样处理、可以那样处理.许多人会说没有对错,但我就是认为其中一种更好。”

  “.”

  “但我不会用剑,长孙,我证明不了。”崔照夜低声道,又偏头露出一个清媚无奈的笑容,“这就叫子期之未遇伯牙也。”

  长孙玦仍然往剑场里寻找着,却回头道了一声:“你去年不是见了颜非卿吗?他怎么样。”

  然而这个名字一出,崔照夜又沉默了。

  “.?”

  “颜非卿这个人.神京里只有他的传说,没有他的身影。懒得门都不出。”崔照夜微微翻个白眼。

  “.”

  “但其实他确实是我见过剑赋最高的本代剑者。只是那剑太‘无情’了无情剑不能成有情道,我始终认为.剑还是植根于‘人’的东西。”

  “.哦。”长孙玦点点头,可这时却也忍不住有自己的疑惑,回头道,“崔姐姐,这里真的是全部本届剑生了吗?”

  “嗯?”崔照夜疑惑。

  “是不是还有个叫‘裴液’的没来啊?他也是修剑院本届剑生的。”长孙玦道,“也是十七八的样子,身材很挺拔,带着一柄青色的剑。”

  崔照夜沉默了一下:“你不会是让什么野小子骗了吧?”

  “是少君告诉我的!”

  “哦?”

  “我们还一起上课了。”长孙玦眉头微蹙地认真道,“他还把‘许绰’写成了‘许褚’。”

  “.”

  “.”

  “.下次有机会再看这位奇人吧。”崔照夜也没太在意,低头敛着纸笔,“走吧长孙小姐,去别处逛逛。”

第479章 丘天雨

  裴液确实没在修剑院中。

  离开国子监后他就进了乙四剑场,学堂的争论令他兴致不高,就一个人和剑度过了整个黄昏和夜晚。

  新剑一共六式,是为“云寒水漾,箫冷曲清,伤神濯眼”,以及附加的一道真气术:【剑洗水】。

  裴液已开始发现,这种一流的传剑总是有着更深的、向上延伸的意味,其中取意并非不足以支撑一道优异的意剑,但已过了那个阶段的撰剑者选择把它落定为剑招。

  而在剑招之间勾连上,要么如《玉翡剑》精妙非常,要么如这门剑圆融自然,整门剑总是炉火纯青、表达完整,绝不见松散的毛边。

  裴液在这个夜里只习得了第四式,并非不能继续往下,而是【伤神】【濯眼】和【剑洗水】更像某种一体的东西,它们是剑招和真气术,却又同时是某种指向。

  剑籍的末页说,“文以载道,诗以传情,剑以达意。此地此时,此剑此意,与有情者、知剑者心会。”

  那粗糙随意的抄写与装订仿佛有了来由,也怪不得它难学难悟、多少年来罕有问津。盖因撰剑者本来不是为了写一传世之剑,而是如诗人登高,述情传意而已。

  《初月北雨》,或者更该是一首诗的名字。

  所以当然非“有情知剑”者不能心会,它也根本不细细教授剑招——得了此意,剑招只是个外形罢了。

  裴液在这门剑清寒潇洒的意境里沉浸良久,停下剑时真如浸透了一场寒雨,神魂如清。

  他确实从来不曾有如此契合的学剑体验,安静地坐在寒夜里,仿佛又回到神人峰上那间挂满剑的明堂,从一柄剑中便望见一片景。

  女子无疑知道他有这样的能力,方把这样一门剑指给他。

  只是后两式和真气术还得再静悟细思,他也还差一些境界。

  剩下的时间他全投在玉翡的第三式上,即以命为剑、强攻之极的那一剑。

  说来奇怪,那日有杨真冰这样的守剑,裴液全心全神地凝于其上,技、理、心都抵达了应到的位置,爆发出的也是自己至强的一剑,却总捉不住那一丝真意;如今整个剑场只有他一人,秋末冬初的寒风之中,他反而摸到了一瞬那种感觉。

  裴液坐了两个时辰去锁定它,然而在得此真意之前,天光已然倾落在脸上。

  确实近在眼前,但裴液也没急着去握住了,因为卯时已至,这是他们约定的第三天了。

  裴液提上剑离开剑场,走出剑院时,一袭青色捕服已抱着刀倚在街边。

  三日不见,谢穿堂面色好了许多,面容干净、头发整齐,身上也多了一股利落之气。

  “狄大人昨日已查出‘冬狱’所在。”没有寒暄,谢穿堂第一句话就严肃干净,“漕渠东北,西池西岸,太平码头。今日巳时,戍卫将出皇城西北门,两刻即至,全地搜剿。”

  裴液握了下剑:“我们现在去京兆府待命?”

  “不必。”谢穿堂转过身,解开树上的缰绳,将一匹马分给他,“狄大人说京兆府那边有他们两个顶就够了,咱们先往西池去,丘天雨在飞镜楼大宴宾客,我们先去盯着,以为前站。”

  “好。”

  裴液翻身上马,两人并辔沿街往西而去,出此街时,与一辆清贵的车马相向擦身而过。

  西池是一片辽阔平静的水域,在皇城之外,它与平康坊旁的东池就是神京最大的两处湖泊,占地如数坊,晴天时也得极目才能看到对岸。

  但与东池风流肆意不同,西池往往更加文雅,尚未出名的士子和剑者们都汇集在这里,百姓们夜晚饭后也常常来湖边游览。

  所谓东贵西富,西城一直是更加有生活气息的地方,没有那么多权贵与歌女,湖边也不总是鲜衣骏马、争气斗殴,显得要祥和许多。

  当然也有人说,这是太平漕帮控制的地盘,三教九流不敢来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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