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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504节

  这两句话大概算是她确定的两枚路标吧。

  裴液翻过这几页,就此合上了这本国报,算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读完了它,只觉比阅读剑理要累上太多。

  不过接下来就是愉快的学剑了。

  裴液从躺椅上挺身而起,信步往藏剑楼而去。

  高楼挂月,这个时间许多剑生们依然泡在藏剑楼中,裴液沿途和相识的同修们点头致意,一路向上,再次来到了院主的静阁门外。

  他一敲门,里面翻书的声音就停下了,但也没有叫他进来,就那么安静着。

  裴液轻轻推开个缝探了半个头进去,秋骥子正襟危坐地看着他,手里是摊开的书,脸上没什么表情。

  “如果你要学新剑,自己对着剑梯去找就是了,不必总来问我。”老人冷淡道。

  “……没。”裴液茫然一下,摸头笑道,“怎么可能那么快,您真会说笑。”

  秋骥子并不觉得自己在说笑。

  “你有什么事。”

  “我刚学完那门《杨花》,这两天打算学一学《桃花》,听说您会这门剑,想请您给我讲一讲。”

  秋骥子挑了下眉,矜持地理了理袖子:“那来吧。”

  等裴液收获满满地踏月而归时,藏剑楼中已没有多少身影。

  这个时间自己小院应该也已熄烛了,然而裴液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时,杨真冰却一动不动地立在院里。

  这个作息无比规律的少年晚睡可真是罕见,裴液讶然道:“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杨真冰道:“他不让我去睡。”

  裴液茫然看向树下,颜非卿清幽的身影正立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块儿沾湿的白布,另一只手绷带还未全卸。

  他面无表情道:“有人坐了我的躺椅。”

  “……”

  ……

  四天的时间不过一掠而过,有禀禄在身、神螭同命,少年修养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吓人,已几乎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他和崔照夜约的是晚宴,而今天一早,先来的是谢穿堂。

  “沣水坞差不多查干净了。”她说。

第521章 沣水信

  女子头发单系在后,嘴唇微微干裂,是缺少休息和梳洗的样子,但她眸色很凝重,将一组案卷递给少年。

  “怎么了?”裴液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谢穿堂默然:“你先看。”

  裴液接过递来的案卷,细密繁厚得稍微出乎他的意料,他翻了两页,微讶抬头:“怎么还有‘贺长歌’的口述,我们抓到这个人了吗?”

  谢穿堂摇摇头:“这部分是那位【桐君】递给京兆府的。”

  “……唔。”

  裴液点点头,低头仔细看去。

  ……

  ……

  和太平漕帮一样,在牵扯到此事之前,沣水坞就只是一个最正常的江湖帮派。

  或者说它比太平漕还要明朗得多,自然得多。并非谁派了个心腹来攒集人手,它就如陈刃重所说,真真正正地生于八水之上,成长于水手们的号子中,吃的是走南闯北的饭。

  贺长歌是真正的水上大豪。

  凡在八水上讨生活的好汉们,二十六般本事,一十三样行当,不论高低恶善,不管拜的哪路祖师爷,到了江面上,第一记住的总得是【奇蛟】的名号。

  “山庄”只要不颁新规矩,水上行事就得依贺大侠的行规。

  而贺大侠的行规大伙儿都敬服。

  贺长歌确实不是丘天雨一样远来的孤客。

  他的父亲是上代天子城下江水之主,名列鹤榜,放诸天下亦有声名的【四水修蛇】贺乌剑。贺长歌人生的前二十四年就在父亲身边长大,甚至身历了唐荒之战中的漕运输送,看的是云波诡谲、波澜壮阔,见的是将军皇子、英雄奇侠。

  直到二十年多年前的那个夜里,父亲一去无踪。

  那是个春天的雨夜,花木土壤都很软暖,和父亲身上那道带血的剑伤一样湿润。

  “我办了件事,长歌。”父亲脱去了衣服,低头处理着肌骨间那道剑伤,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却是从未有过的肃重,“我得走了。”

  “……”

  贺长歌那时怔然地披着睡衾起来,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只下意识去看那道血伤——十分笔直,不算深,也不在要害……下一刻他悚了下意识到,这剑只要再左倾一个十度的斜角,贯穿的就是父亲的心脏。

  “至少十年之内,我不会回来找你,你也不必找我。”贺乌剑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择了把剑提上,“别沾惹这件事,明日你就离开长安吧,去长江,去洞庭……总之,八水不是江湖的地界。”

  贺长歌此时茫然抬起头来,才捕捉到他的第一句话:“什、什么,十年?”

  “至少十年。”父亲戴上了斗笠,回头认真地看着他,“我走之后,不会有人找你麻烦,带上你娘,离开长安,凡有水处,总有贺家一份吃食。”

  父亲的瞳子泛黄而冷,确实像一双蛇瞳,在春夜的雨中有些发亮,从此也就是贺长歌对于父亲最深刻、也最后的印象。

  父亲走后,贺长歌没有离开长安。

  这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十几年来跟在父亲身后巡视八水,每一片苇荡都是记忆,那些鸥鹭都和他亲近。

  他把母亲送去了南方,自己留在长安城下,守着他的基业和抱负,准备面对到来的一切。

  然而正如父亲所言,确实没有事情朝他而来了,或者说……根本没人顾得上他。

  在父亲离开后,长安城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很多人都记得那一场血动,只是如今全都缄口不言。

  ——皇后窃据麟血,意欲谋逆,凤池动荡,朱紫牵连。

  贺长歌和所有天子城的百姓一样旁观了这件事,他从中听见了父亲的名字,也就由此确定他确实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时间不是十年,甚至也不止二十年,直到母亲病逝,都没能再见到父亲一面。

  贺长歌一个人漂泊在八水之上,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父亲一个人撑起了多大一片穹顶,如今这根柱梁崩塌……一切都不是当时的样子了。

  八水一瞬间仿佛和他毫无关系,绿林大帮、船坞水会,各据山头,父亲留下的基业几年内就被瓜分蚕食殆尽。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一切都只能从头开始。

  于是贺长歌就从头开始了。

  他在沣水之上修建了第一座船坞,招募了第一批信得过的兄弟,那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艘船,一身武艺和一腔壮志。

  那时他想,父亲一定也就是这么开始的。

  然后就是七年风雨蹉跎,兄弟们死生聚散,“沣水坞”的旗子终于插在了八水之上,打通了黄河西东。那时就是他们第一次向南而下了。

  把船开到天涯海角,比起盘桓八水、来往黄河,实在是一件太激动人心的事,宣告此事的时候,整个船坞都呼喊着贺坞主的名号。

  贺长歌的轻叹被记录在这里,墨迹在纸上已有些干瘪。

  “和刃重第一次出船就是在‘南金风’上,那时候我们拿出所有的钱攒了这样一艘南北通行大船,每个人都口袋空空,但是在整个沣水上多么有头有面。”

  一晃,就是十五年过去了。

  从此沣水坞蒸蒸日上,南下的船没有一个比他们做得好,船工和水帮间的名声总是他们首屈一指,【奇蛟】贺长歌的名万也声威渐隆,已是八水上的寥寥几个名字之一。

  太平漕帮是丘天雨的工具,沣水坞却不是贺长歌的垫脚。

  裴液很清楚地看出,这确实是他心血所投的基业。他们在“南金风”上南来北往了十五年,裴液这时忽然理解了陈刃重那些沉默的眼神。

  那么……为什么呢?

  既然是半生所许的事业,是兄弟们聚义一堂的二十多年,何以自己点燃杨家渡的冲天火焰,岂不是将沣水坞的信义与基业连底烧去?

  “因为一枚短笺。”谢穿堂道。

  “什么?”

  谢穿堂翻出一张小纸,递给他。

  “十多天前一枚短笺递到了沣水坞,笺首空白,没有署名,用的是江南最好的梅青纸。”

  “……”裴液缓缓接过。

  低头看去,极简短的一句话,极慵散的语气。

  【人家看见你们了,回身杀了他吧,死得有用些。】

  “……”

  就是在“南金风”第一次南下成功回来的时候,在沣水坞真的隐隐成为沣水上最大一座山头的时候,一封信递在了他的桌上。贺长歌那时才明白了父亲那句“总之,八水不是江湖的地界”。

  你以为可供自由闯荡的天地,原来一直只是人家后院的池塘。

  “墨质很优异,合‘丰肌腻理、光泽如漆’之语,乃是河北道的‘奚墨’。”谢穿堂坐在石凳上,端起茶润了润有些干裂的嘴唇,“这种墨不算太难买到,但婴儿拳头大的一方,便值银百两,而像这种成色的,往往在三百两以上。”

  “笔痕倾斜先轻后重,书写时其人应是倚躺,未曾坐起,随手取了纸笔写就。”

  裴液蹙眉:“纸笔当在桌上,岂能在躺卧处随手取得?”

  “自有人托盘奉来。”

  “唔……”

  谢穿堂沉默一下:“但我真正想和你说的是纸上的香。”

  “香?”裴液微怔。

  “你闻一闻。”

  裴液将纸贴近鼻翼,仔细辨认着……很快他眉头微挑,果然除了墨香与纸香之外,还有第三种隐约将残的香气。

  “这是……什么?”裴液离开奉怀后也闻过一些香气,除了常见的三两类外,还有在许绰的小楼和马车里所闻的独特调香,然而就算加上泰山医楼里的药薰,也未能将这种香气容纳其中。

  偏偏……它又好像有些熟悉。

  “并非单一香料,它是一种复合的配方。”谢穿堂低声道,“其中最明显者是龙脑,而时隔一旬仍有留香,唯交趾所贡的品种了。这种香不是常人能买到了,能用者一定是皇亲国戚、朝廷命官,而且必为三品之上。”

  “但这也……不只是龙脑。”

  “对,还有藏红花、雪莲花、麝香、藏寇、丁香、冰片、檀香木、沉香……”谢穿堂道,“也许里面还加了金银和甘露丸。”

  裴液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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