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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538节

  裴液静听。

  “我还是说,你若见得多了就知道,神京的千波万浪其实很简单,来来回回都只是那几件事情。士与五姓有政治权力的争夺,新军与旧军有兵权待遇的矛盾,新名门与旧世家也有数不尽的争端,但每个有自己目的的群体,最终其实都要依靠一样东西来达成。”许绰看向他,“皇权。”

  “……”

  “大唐麒麟立国,唯契李姓,五世家虽各有一份麟血,但其不增不减,亦不与血脉融合,并无聆听天意的为皇资质。唯有李姓,麒麟血会随血脉传承,此李氏大唐所以不灭也。”许绰道,“但是兄弟姐妹间亦禀赋不一,圣人子嗣中麟血亦有浓有淡,麟血越浓,越能解麒麟所传之天意,因而嗣位选择不以长幼,而以另一标准——能传麒麟之诏者,方有资格立为储君。”

  “唔,这个标准很高么?”

  “不是很低。唐皇子女们在成长中会经历很多次正面侧面的麟血检定,但最重要的还是明年春天的那一场麟血之验。”许绰缓缓道,“麒麟将亲自垂目,挑选与它亲和的下一任契者,可以几乎没什么误差地看出哪位与麒麟的契合最为牢固密切。”

  “那这个人就是太子吗?”

  “也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考量,不过于此得胜,确实已至少手握六成胜率了,若得胜得多,就更无疑义……不过暂时来说,天理的事情和这关系不大。我们抬起士人阶层、推元照登上相位,是为了在朝堂上有所支撑。”许绰望着天空缓缓说着,“如今李知受五姓支持,几为天定,我需要嗣位有所变动,这就是一切的原因。”

  ……当然也就是残酷的理由。

  裴液缓缓点头:“那你想要……哪一位皇子……嗯哼呢?”

  其实裴液从没想过、也没准备过参与这种事情,但他看过许多话本,里面的人谈及这种事时都仿佛忽然哑了嗓子,于是他也偏头低声,向许绰耳边问道。

  怕说得太清楚,还故意含糊个词,用手势往上指了指。

  许绰再次感觉他有时候真像个小孩儿,抿了抿唇忍住没笑,也偏了下头,小声道:“九皇子。”

  “啊?!”超大一声,几乎引得旁边绿华台上人都看过来。

  裴液震惊地看着她。

  “为什么……凭什么是他啊?!”裴液几乎跳起来。

  许绰乐不可支,还得连忙拿扇子抵住他嘴,告饶道:“你快小声些,是我逗你的。”

  “……”

  “那你觉得,是谁好些?”

  “我又不认得几个。”裴液觉得她的“逗”很莫名其妙,微微翻个白眼,但下一刻他有些蹙起眉来,“不过,那位四皇子若真如所说,做皇帝难道不好吗——他什么事都知道,又以大唐为重……唔。”

  许绰又把扇子挡在他嘴上,认真道:“小孩儿不要多想。”

  “……”

  “我且不告诉你,你先赢了这场再说。”女子收回扇子摇摇头,饮罢最后一杯,一壶清酒已见底了,其人颊色正如那夜小楼台上。

  裴液总觉得这种时候她就活泼很多,不大像平日的样子,不过今夜倒没有投壶玩了,许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好了,我要回去睡了,再会吧。”

  “……我们不是住一处的么?”

  “不许,你要去天理院用功。”

第559章 心简

  月亮都升起来了还要让人过去用功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但裴液其实喜欢静夜一个人的氛围,踩着松柏的影子来到这座小院,明月作灯火,又是一片清澄。

  学堂寂寂,书楼也寂寂,裴液穿过暗堂檐下,停步时,一片月光洒满了后院。

  亲近的天地再次将他环绕,这一定是片珍贵的悟道之地,可惜少年也没什么道可悟,他抽出自己的剑来,只感到它被无形的丝线缠得很紧。

  自从那日无比清晰地体悟到身周天地之后,他每想脱离它一步,就越感到一种苍茫的渺小,真如一滴水窒息在湖海里。

  不是战胜不了强大的敌人,而是根本没有东西可供挥剑,裴液正是顿卡在此处,所以当神京万众的期待已经去到十日后的冬剑台时他依然有些迷惘,只因在面前的是一片绝壁,远非瓶颈二字能够形容。

  倒真不如告诉他十天后你要杀一位玄门,那或者真令人感觉容易些。

  不过少年现下的心神境已明韧很多,不太容易让自己沉重烦闷了,他就席地盘腿坐在湖水边,安静地望着想着,想不出来便轻叹一声,起身在月下舞一轮剑,试图觅得灵感。

  可惜又几个时辰过去,无论心境还是长剑都不能给他什么指引,他斩破空气,刺破草尖,划开湖水……身周的这一切都是天地,你的剑是,你的衣裳是,你的骨与血也是。

  这柄剑无往而不利,能令它的主人创造无数奇迹,亦能摧毁眼见的一切,只是它们损坏或死亡后又化入土与水中,依然是这和谐天地的组成。

  裴液倚在池边石上,挑起一枚水珠在剑身上滚着,怔怔无言。

  其实他大概理清了自己要走的路子,感天地当然是极重要的一步,不能感身心之形役,自无超脱可言。

  当感受到这份束缚之后,剑就是割断束缚的武器,心就是握剑的手。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只手。

  裴液很感谢许绰能坚定明白地告诉他她的选择,但他心中的疑问实在并非仅是伤春悲秋,固然已在崆峒山里完成过一次“见我”,如今他很少因自己而迷茫,但如何影响这个世界确实是另一个大问题。

  因为他现在做的确实是这种事情了。

  当然,他可以不把自己太当回事,他可以单纯把自己看成个赌测的工具,无论他怎么想,都该在十日后竭尽全力,至于结果如何,肉食者谋之就好了。

  不过少年还就是惯常读书少爱思考,他会有点儿执拗地想确定自己是不是一定要做到什么事情,而“竭尽全力”的裴液,跟“真正竭尽全力”的裴液,确实也不是同一个水平。

  甚至,也不一定纠结在这件事上。

  他想的是……你究竟会站在哪边呢裴液?

  朱先生所仰望的亘古明月,还是皇城下石碑上那一抹鲜艳的血。

  心中有此迷惑,就如手在寒天里将伸不伸,自然也就握不好剑,悟剑就卡在这里了。

  裴液轻轻叹出一口白气,横剑在膝望着远方,东方欲晓,浅白攀上了天际。

  ……

  “那我随你去看看吧。”

  天亮时裴液方抱着剑往故宅而回,正碰上刚刚睡醒的许绰,两人便在楼下要了汤面同用早食。

  裴液戳着碗底说着自己习剑的关隘,许绰娴雅地吃完面,托腮想了一会儿,如是道。

  “你看?”裴液微讶,“你懂剑么?”

  “不很懂,但我脑子蛮好的。”

  裴液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大中听,但它刚好是那种如果你计较就显得很计较的程度,裴液只好谢过这位馆主,吃完面先回宅子里躺了两个时辰,醒来时许绰已士服裹氅立在门口等他。

  自从来到这座故宅后这位女子似乎很少再乘车舆,习惯换了士服用双腿丈量这座老坊市,裴液每天早上习惯吃包子,但她的食谱似乎顿顿不同,西街饼东街面,糖人点心……时不时还会给他带回来些,但裴液有时候怀疑那不是专门的美意,只是这付钱的女人吃腻或吃剩了。

  现在许绰就又递了一串糖葫芦给他,不知道在他补觉的时候又往何处转了一圈。

  没出巷裴液就已把这糖串撸净咽下,但到了天理院许绰那串还拿在手上细嚼慢咽。

  修文馆主似乎在这里有些特别的通行,两人入院时正碰上那位哲子传人辛冬雪,其人见得女子一愣,敛身恭敬施了一礼,女子嚼着糖串微微颔了下首,没投什么目光,脚步也没停下。

  到了后院,问题描述起来就更简单切实了,裴液依然坐在池边拿剑划着水面,细细讲着自己的心路,末了轻叹一声:“就是这般。”

  许绰没答,她绕着这座小院背手漫步,走上石径,踩过草根,看着波动的池水,垂眉安静想着。

  “其实我觉得,未必一定要纠结这个问题,但它像团挥不开的云雾一样。”裴液盘着腿缓声道,“我好像一定得先解决它。”

  许绰微微蹙眉,托颔思忖:“我和崔照夜聊过,她倒没提过这方面的事。”

  裴液笑:“蛮好的脑子也没有什么想法吗?”

  许绰也笑:“这也要拿来说嘴,真是小孩儿。”

  “我觉得……”女子仰着头,确实是认真思索的神色,“朱问有和你说过什么相关的话吗?”

  裴液微怔:“什么?”

  “我是说,嗯……当你立在这片朱问的小天地中,心中就会浮现出这种亟待解决的迷茫吗?”

  “是。”

  “那么出去还有吗?”

  “出去……”

  “昨晚在枫影台上,你也问了我这个问题,但我劝你不必多想,你不也没再纠结了吗?”

  裴液一怔:“是哦。”

  他茫然一会儿,好像一下发现了新世界,看向女子:“为什么啊?”

  他确实可以不想这个问题的,把它留给以后的自己,但当立在这里……

  许绰来到檐下倚柱立着,托颔看着他:“所以我想,这大概是朱问有意指给你的路。”

  裴液悚然一惊。

  “因为你本来是迷茫于‘剑态’的,不知该往何处追寻才能触及其真意,如今朱问把这个路径摆给你了。”许绰道,“你之所以来此就烦闷于此问,不解不能心静,正因解此问后所明之心,就是‘剑态’之真意。”

  “……”

  是在补完课的那天夜里。

  ——“如今我愿授你一业,可否?”

  所授之业……裴液怔了一会儿,第一次从这个方向去想这件事。

  在那位哲子眼里,少年的为人似乎简单得清晰,他能看出他的选择,大概也猜得到他会为了什么迷茫。

  他问过少年剑态的事,所以大概也清楚他会在什么地方遇见关隘吗?

  许绰道:“儒家修心一道很精深,你研习剑态,迷茫正在心上,朱问在这上面做些事是理所当然之事。他令你心中耽于此问,自然不是强塞给你,而是在引导中令其显于心中……我想,也许你可暂时搁置此问,瞧一瞧朱哲子向你授了什么业?”

  “……”

  幽静的小院一如既往,苔色染墙,小池浮冰,裴液沉默看去,身心一时恍惚。

  许绰见他安静下来,没再说话,回到暗堂之中,烧起小炉,给自己泡了一壶粗茶,捧着小碗认真看着院中的少年。

  而少年没再拔剑了,他就那样安静坐在池边,有时候起身随意逛逛,竟就如此度过了一天。

  “饿了么?”当少年走出来时,许绰也没问他进度,“回去的时候经过龙泉巷,有家馄饨很好吃。”

  “行啊。”裴液在吃上现下很相信这位馆主,他收拾好剑,“馆主在这里守了一整天么,今日不忙?”

  “现下最重要的就是你这件事,我去忙什么?”许绰敛扇等他。

  “馆主确实是蛮好的脑子,我服气了。”裴液走出来笑道,“怪不得如此年轻就做了国子监的教习,还事事运筹帷幄。”

  许绰并没什么被恭维到的神色,淡看他一眼。

  裴液笑了两下。

  “我其实很小就比别人聪明得多。”两人走出天理院,星天低垂,许绰道,“按现在国子监的标准,我十岁的时候,大概就已经‘五经皆通’了。”

  裴液瞪大了眼。

  但女子没再往下说,将一张卷好的纸递给他,里面透出细密的墨迹,认真道:“关于你纠结的问题,我刚仔细想了想,写了篇文章作梳理,语辞很简单,你自己也可以读。篇尾是列了些古人古书,今日回去后我会帮你在书楼找找,你自己平日也可以去翻——既然你问心在此,我们就将其拆解得仔细明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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