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566节
后院对面是一堵巨大的高墙,几乎是她记忆里最难以逾越的事物,挡住了所有往那边的视线,有时连半边天也遮了进去。
高墙前,一个红板秋千,吊在那棵坚韧的老树上,皮绳栓得很牢固,板子系得很平正,有一些高,她费了些力气才爬上去。然后她有些愣愣地看着女子,女子有些苦恼地看着她。
“怎、怎么打啊?”她翘了两下小腿,茫然道。
“你扭扭屁股。”
她扭了扭屁股,把女子逗笑了:“不对不对,我说错了,你要腰用力……你有小腰腰吗?”
“啊?”
“你要感觉到它在晃,然后,当它向前的时候,你也向前荡,它向后的时候呢,你也向后荡……这样很快就荡起来了。”
但她在秋千上荡了一个上午,汗都流下来了,秋千也只能很微微地荡起来,但她既没有烦躁,也没有哭闹,这其实已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个上午。
女子也一直细声细语地教着她,她努力学着,很担心女子会嫌她总学不会,但那一直没有发生,女子好像有着用不完的耐心。
当太阳过了正午的时候,她们就离开秋千了,女子带她出了殿门,她第一次对要去的未知地方有了期待。她们池塘旁的草地上,这里娇嫩地开了许多花,女子教她把好看的采下来,然后一朵朵排着编成一个花环。
这事情新奇又好玩儿,只是太难了,她总感觉那花茎比自己手大好多,同时又太细,要么折坏了,要么手指怼半天也塞不进缝隙里。
女子在旁边笑:“西西的手指拱起来跟小虫子一样。”令她不肯编了,羞笑着背过了手。
她艰难地用了一整个下午,等到天色将暮时,一个歪歪扭扭的花环才终于编好,花都被揉掉一大半、皱皱折折不成样子了。她高兴地把花环朝女子举起来,额头上的汗在夕阳下闪着细细的光。
但她回过头时,女子却有些安静地看着她,小声道:“对不起西西,我只这样看着你,却不帮你编一个顶漂亮的花环,你会生气吗。”
“……”
她有些茫然愣怔,有人这样教她编花环,就已经很开心了。
她下意识抬起手来:“……你,你明天还来和我玩儿吗?”
“明天不行。”
“……”
“等十天后吧,十天后,我再来找你,好不好?”女子笑着伸出手,“拉勾勾。”
……
……
李西洲在混乱晕眩中睁开眼,恍惚中昏暗灰冷的大殿,一如没有女子出现的那些“九天”。
她下意识算了下日子,抬起手来抹了下眼角,枕头的触感是大片冷凉的湿润。
早已不是春天了,冬夜深冷而寂静,她沉默了一会儿,裹了裹衾被,靠着枕头坐了起来,怔怔地望着对面的窗。
……
说是偏殿,规模仍然超出裴液的预料,林林总总的屋子和回廊颇令人迷乱。只是大多都很空旷,显然是久无人用了,裴液拾掇了灯台和床榻,把剑搁在枕旁,盘腿坐了上去。
黑猫没有点灯,因为片刻后还得它熄,它跃上来盘了个圈儿窝在枕旁,便不动了。
裴液没理会小兽的偷懒,他扶着膝倚在墙上,凝眉想着事情的入手点。他在明月宫中没有找到任何异样,越爷爷的案卷中写得也很清楚——其剑乍现,无所从来。
他几乎可以推定刺者正是来自于那传说的灵境之中,因为他一直把一个细节记得很清楚——从幻楼出来之后,他所立的地方与进入之处相隔数丈。
现在他知道,那不是心神迷厄之境,而是真的能令一个人肉体进入,行走其中,幻楼的空间是对应着这个世界的空间。
但他不清楚的是,这灵境是如何存在,冷峰聚云,幽处生苔,那么何地有灵境呢?明月宫的相较于其他地方又有何特殊?
贺乌剑又是如何进入,在二十年前,就有一群人把握到了某种进出的路径——不论它有没有代价,都足以令他们完成这样一次刺杀。
那个时候,“南金风”还没有开始走私鲛人。
裴液轻叩床板想着,这时候他忽然怔了一下,下意识摸向颈下蛟环,又是一怔。
出现脉动的是一样他没想到的东西。
他有些茫然地将那枚青色的鸟形玉佩取出来,在和许绰结识后,他早已将其忘在脑后了。
但这时候它浮了起来,上面流淌着水漾般的光,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回应。
裴液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小猫,小猫竟有些见怪不怪的意思,丝毫不惊讶道:“是法器,注入真气即可。”
“在这里怎么注真气?”
“它都亮了。”
“……”
裴液试着抬指一触,竟真有一缕真气被汲走,这小玉佩似乎在这麒麟之境里受到某种特许。
而后如同一片蒲公英被细风吹散,然后整块玉佩都在他的指尖融化解离,化为一片青风水流一样的物质缠绕在指间。
然后是裴液的心神境中就拉下了一片幕布一样的东西。
三个字勾勒在上面。
——“睡了么?”
第593章 此辱剑洗
裴液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应答。
三个字也就静静地挂在那里,不再有任何变动。
字迹很清锐,结构也大气,这字的感觉他是有些眼熟的。再看这片幕布,其实更近于一篇纸页,上面两角各纹一只展翼相对的鸟形,姿态修美舒展,宛如传说中的仙鸟,栩栩如生。
裴液认真想了一遍,这就是越爷爷遗留给他的那枚青鸾之玉,言称是神京修文馆主的信物,而神京修文馆主……
他皱了皱眉头,驱动心念在上面回了两个字:“还没。”
这字迹就颇为直拙了,只说尽量清晰可辨,倒不必谈什么美观了。
对面停顿了一下,片刻后弹出来一条字迹。
“在做什么?”
“想案子。”
裴液顿了一下,又发道:“你呢?”
“刚刚做了个梦,醒过来了。”
“噩梦吗?”
“……噩梦里的美梦。”
“……哦。”
停顿了一会儿,语句再次浮现:
“裴液,你现在还常常想念越沐舟吗?”
“……”
“还好,因为这半年一直都很忙,不是太有空着的时间……但是很容易梦到。”
“你怎么排遣这种想念?”
裴液静了一会儿。
“想念……是没有办法排遣的。”裴液缓缓回道,“想念一个再也触及不到的人,就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这胡同里面没有空气,三面都是墙,你想往回走,但人是回不到过去的。你只能把那些来时的记忆拿出来抚摸,但那也是个陷阱,你每摸一次,窒息只会越重。”
“唯一的办法就是别走进去。”裴液继续认真道,“多看看其他方向、看看其他的路。越爷爷虽然离去了,但奉怀还有很多乡亲,我还要走出博望,走出少陇,我还要去北边杀燕王。有时我会想想缥青,想想明姑娘,想想其他还能见面的友人……总有人能给我一些支撑。”
对面安静了许久,半晌,一条字迹缓缓浮现出来。
“我不知道该想谁。”
“……”
“啊,知道你朋友很多啦。”这句调带些熟悉的微笑了,轻声道,“多谢你,裴少侠,和人说两句话就好多了……只是我不能不踏入它……我的人生没有你那么多条路,裴液,它一共就只有两个胡同,我不仅要一次次、一次次地走进去……而且要直到把它走通。”
裴液沉默了一会儿:“我会帮你的。”
“嗯。”
“……”
“……”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你突然就能在我心里说话?”
“我可没非请即入,是你自己接受的啊。”
“不过以后确实就可以了。”她补充道。
“什么啊?赶紧说。”
“这鸾佩共一对两枚,据说很多年前,是唐皇与故皇后在未登基时所持,后来传到越沐舟与应宿羽手里,二十三年前越沐舟离京时切断了和另一枚佩子的联系,后来应宿羽将此佩赠给了我,我便以之和越沐舟联络了。”字迹缓缓浮现着,“后来越沐舟离世,此佩失主,直到今天我想关心一下你在宫中的情况,方才唤醒。”
“你不是做梦醒的吗,又成关心我了。”
“不然我怎么不联系别人?”
“……”
“此对古鸾佩名曰【牵心·知意】,相传是西王母座前两对青鸟所化,在神京这样的范围内几可做到随去随回,若离得远了,就要耗些力气,而且频次也受限制了。”
“原来如此。”
“入宫一天了,感觉如何?”
“不能使用真气挺不自在,其他倒还好。这宫中真冷清,一个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
“明宫历来如此,那些一开始喜欢大声说话的人,要么学会了沉默,要么就都死了……去之前我教你许多礼节,还以为你会很不适应。”
“那些还没《尔雅》一半儿难记。”
“你《尔雅》记得如何?”
“不如何。”
“好。”
又道:“我想想,你现在应当是住在朱镜殿吧。”
“你怎么知道?”
“殿下礼贤下士,自然不肯让你去睡杂役房。”
“今晚都没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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