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第554节
她们讨论他‘发病’的原因,猜测他的过去,编造并‘我没有恶意只是随口一说’的传递自己编造过的故事。
这无疑给韦尔斯先生的过去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但韦尔斯先生对此一无所知。
他每天清晨起床。
用泡软、泡糟的捏成条状的牛奶盒打磨牙齿,嚼细长的、不知该怎么称呼的叶片——他叫它薄荷小姐,但叶条不回答。
也许他称呼错了人。
他穿着四处漏风的罩衫,露出黑絮的旧外套,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水洗老布裤,用细麻绳当皮带,脚下是踢开了皮的大头鞋。
他会吃上几个到处跑的小蛋糕,打开门,到街上同他的邻居问好。
新的一天,我们要感谢万物之父的恩赏,让地上的羔羊得以沐浴希望之光。
“日安,女士们。”
他每天都这样做,女人们也习惯了——他不得不要夸赞这些下等人,这些见识浅薄、整天囿于一隅,不清楚社会真正模样的卑贱人们。
他要由衷夸赞她们。
因为她们没有像其他穷人那样‘大惊小怪’,仿佛一个‘日安’就像万物之父亲临一样的惊讶:约翰·韦尔斯理解这些人没见过如自己般富庶、有礼的,此生也几乎不能和他这样的人打上一次温和的招呼,进行短暂的交谈。
他理解,所以,才由衷夸赞她们。
这些女人还算有些见识。
他调整领结,站直后,又低头礼节性地抚上西服扣。
女人们则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年轻的妻子们好奇极了,低声问上了年纪的。
“他在扯什么?”
“显然是领结。”
年轻的妻子忍笑:“可他并没有带领结,也没穿衬衫。”
老妇女白了她一眼:“否则为什么是疯子。”
女人们的嘀咕坏了老韦尔斯的兴致。他认为这样实在不礼貌——当一位绅士向您问候时,您最好转正身体,面对面地回应。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期待。”
老韦尔斯嘟囔。
“她们当然没有这样的礼貌…”
他从兜里掏出一块‘黄色’的手绢,矜持地沾了沾嘴角,微微昂起头。
“这是问好,女士们。今日天气不错,要我看,春天就要来了。”
这是什么狗屁话?
女人们笑得更开心了——比起睡到日上三竿,刚刚结婚的女人们更乐意付出一点睡眠的代价,亲眼目睹趣事,然后,等丈夫夜晚归家,在劳动结束后讲给他听。
“是啊,先生,春天就要来了。”那新婚的显然在一众女人中稍稍有点见识,从他的丈夫口中,也多少学过些法子——面对体面的大人物该怎样说话的法子。
于是,她打破了每日的循环,跳出来,头一个接了话。
这不仅让三两一块的女人们惊讶,也让韦尔斯惊讶。
“…哦,是,是,当然。”他手掌贴在小腹,颔首致意:“我认识您,女士,您三天前搬到这里,是不是?”
新婚妻子扯了扯嘴角。
是十二天前。
“…原谅我生意太忙,没有时间参加您的婚礼。”他掸了掸袖口,垂着嘴角,向众人示范了一种唯源自血脉或持金色之人才有的高贵气质,“倘若您提前通知就好了。”
他遗憾道。
“我会为您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这位刚婚的女士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良人,或许,她已经稍稍感觉到那生活中的寒冷了。
所以她找到了一个乐子,并愿意冒着万物之父降罪的风险,让这乐子更长久一些。
比如。
提问。
“恩者!我竟错过了您的祝贺!”她粗糙地模仿那些听来的、真正淑女该有的举动,南辕北辙地耸动肩膀,像个迎风招展的肉条一样挥舞胳膊:“您将会乘着马车而来,对吗?”
韦尔斯稍稍后仰了几分,蹙眉:“是的,是的,那是当然的。恕我直言,真正的淑女不该有这样的行为。”
新婚妻子笑道:“那该是什么样的,我猜您一定见过——您可是有马车的人。”
韦尔斯不认为这有什么好讲的。
马车?静音、专门定制的马车,以及车夫——
这些不值一提。
“我当然有。”
他说。
女人瞪着那本来就外凸的、青蛙一样的眼睛,夸张地转了转脑袋:“那它在哪呢?先生?”
第495章 Ch494 新生的灵魂
约翰·韦尔斯当然不会有马车。
如果他真有,即便是个疯的,这些妇女也会规规矩矩地打招呼,乖巧的像每天按时到工厂里为主人赚钱的牲畜一样行那不伦不类的礼,然后,找个机会,在他的亲人面前表现一番。
假设他真有。
即便是个瘸的,或者干脆没了两条腿,丢了胳膊,五官畸形,牙齿只剩小半,说话流口水,结巴,打嗝像放屁一样臭——
即便。
即便他是一只名叫‘约翰·韦尔斯’的猴子。
可若没有‘即便’。
那么,您就不能要求女士们给他这样的待遇了。
因为她们能忍受猴子,但实在无法忍受一个脸上有皱纹的人。
“那么您的马车呢?”
新婚的女人声音尖俏,像她的长相一样极富攻击性——其他的女人则捂着嘴,窃笑起来。
挑衅一个疯子的胆量她们没有,但在一旁笑的胆量还是有的。
“马车…”
韦尔斯犹豫了一下:“我的罗斯驾去办事了。”
“您的罗斯?”
“我的罗斯。”韦尔斯点头,面色沉重:“我的车夫。我最近安排他跑生意,可着实累着我可爱的老狗了。”
新婚妻子又问:“什么生意呢?”
“一点矿石的生意。”
“您是说,矿山?”
“不,矿石。”
他纠正,并反复强调。
所谓矿石,与矿山不同。矿山里有矿石,而矿石则从矿山中挖掘。
你不能说矿石代表矿山,但矿山却能代表矿石。
翻来覆去的、毫无意义的解释让其他女人也壮起了胆子。
有个粗腰的,同这新婚女人熟络的,嬉皮笑脸上来,挽住她的胳膊,加入了这有趣的交谈中。
“那您可太有钱啦。”
“不能说有钱,女士。应该说,我拥有的财富只是足够我过上普通人的日子。”
粗腰的女人‘大惊’:“可不是普通人的日子,先生!那比我们要好多啦!”
韦尔斯骄矜地收了收下巴,摩挲着掌心并不存在的手杖,从喉咙里回应了一声轻轻的‘嗯’。
这让她们笑得更欢快。
“快给我们说说!仔细讲讲!”粗腰女人怂恿:“那有钱人的生活是什么模样的?”
韦尔斯叹气:“平淡的生活,只是这样,女士。我只过着平淡的生活——每天清晨饮上一杯漂洋过海的咖啡,在仆人的服侍下用餐,看报。与马匹们打招呼,到院子里欣赏园丁的杰作。”
“午饭用些鱼,少一点牛肉。”
“到花圃里逛逛,在躺椅上小憩。”
“下午醒来,受朋友邀,到沙龙上与那些摆弄艺术与灵魂火花的小家伙谈古论今,花上几个子儿,收藏他们的心血——”
“晚餐后,在壁炉前盖着毛毯,翻看一些恳求我投资的项目,偶尔给向我求助的年轻人回信,当然,还有一些爱慕者,暗地里恋我、追求我的女士…”
“只此而已。”
“我过着平淡的生活。”
他说完,还不忙咂了咂嘴,似乎回味今日出门前的那杯咖啡。
女人们快要笑翻天了。
“是、是啊,是啊哈哈哈…”粗腰女人勾着新婚的朋友,笑得打起摆子:“是啊先生!您过得可太好啦!真令人羡慕!”
韦尔斯谦逊摆手。
“那么您的妻子呢?”
“妻子?”他摇头:“我只有情人,女士。我的情人有了我的孩子,可不方便出来——我受不了那样的结果,绝不让她冒险。”
粗腰女人调侃:“我可听说过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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