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第790节
——据说是达尔文在回来的路上买的。
那金犀牛说,倘若遇上风浪,这玩意会在颠簸中自己把自己扯下来,砸碎每一个不尊重海洋的脑袋。
挺吓人。
罗兰是头一次坐船。
是的。
小队里只有他是头一次。
——每个人都知道,但凡‘头一次’,无论什么,都挺招人烦的。
这盲人自打登船就夹着手杖,彬彬有礼地敲开每一扇门,东瞧西看,打量这些水手无聊的日常生活——在海上,能干的事情不多。
人也是。
除了嘴里不咸不淡的下流笑话外,这些被枯燥折磨的水手们自有自己一番独特的乐趣:
有些要好的三两结群,玩那副快要被磨没了花纹的扑克;有些则用骰子赌钱,钉在地板上的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赌具和替代‘钱’的小方卡。
有些除了干活就是睡觉,房间里贴满了剪好的、海边姑娘的海报——据一名水手说,这些东西在船上是硬通货,和香烟、朗姆酒一样的硬通货。
只是他断句有点问题,笑得很浪荡。
“你们在船上养动物吗?”
骂完费南德斯,心满意足的刀刃要领着罗兰、仙德尔与赫雷斯去找水手们赌钱。
罗兰不喜欢这项活动,赫雷斯倒是感兴趣。
(尤其是在那使人看不清东西的油灯下,一群人围着橡木酒桶,吞着彼此的呼吸,用长满老茧的手把扑克砸来砸去——还要自己捡。罗兰不明白那有什么乐趣。)
(顺便,刀刃离开前提醒他,不要随便和船上的人握手——为什么?)
“动物?”
年轻的水手挠挠头皮:“以前养过鸟儿,先生,但后来它飞走了…哦,还有狗,不过船长不喜欢动物…”
“那是因为他知道不能害了动物,”侧躺在吊床上的水手用破衣服盖着上半身,夹着烟卷的那条胳膊垂在外面,随着海浪晃来晃去,“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不老实…”
他呲着满口黑牙,眼球在罗兰和仙德尔身上打着转——他想要人问他‘为什么’,然后就能彻彻底底讲出来。
但没有人问。
“我们多久能到?”
“两天,先生。”更年轻的水手有些局促。
尤其是当仙德尔注视他时,罗兰看见他脸红了。
“你们时常握手吗?”
罗兰还惦记着刀刃的话。
没头没尾,年轻的水手不明白。
“什么,先生?握手?我们通常用嚷的。”
“我是说——”
“有人提醒你了,小先生,”挂在吊床上的猩猩嘿嘿笑了起来,“我看着是最好的提醒,到哪都行得通的提醒,小先生。我奉劝您,不仅不要和船上的年轻人握手,也永远不要和超过十三岁的男孩握手——”
「咿…」
-
女士可真是…
「天真无邪?」
-
这印象留在脑袋里,我就再也不想和其他人握手了。
「别人也会嫌弃你的,罗兰。」
-
我可…
「是呀,您有帮忙的嘛。」
船上还有位多才多艺的船医。
当罗兰到处乱窜,和水手们聊天时,他就拉他那手风琴,在靛蓝色布盖的箱群与油脂里高低呜咽——水手们都习惯了。他们通常会打开舱门,配合着坑坑洼洼的音乐喊上几声家乡的歌谣,然后被另一个舱门里的人骂母亲。
菲茨·罗伊自上船后,给了他们警告,就再也不见踪影。
达尔文先生则在自己的船舱里依次分门别类,检查自己皮箱里的资料是否有破损。
海上的日子是枯燥的。
只到了中午,罗兰就有些无聊了。
他领着仙德尔到深褐色甲板上去看粼粼海面,帆布破洞间细密的针脚,蜷缩在简陋木艏楼阴影里打盹儿的、顶着小三角帽的男孩。
像个巡视领地的猫科动物一样挨个瞧了个遍,以至于午餐前,几乎所有水手都认识他了。
(虽然他们更注意仙德尔。)
顺便。
达尔文先生的房间最漂亮——可以用‘精致’来形容。
罗兰很难想象,一艘满是咸腥的破船会独造出一间如此漂亮华丽的:用了绸布包裹,床头是雕过的木头,甚至还有一把缝金线的贵妃椅。
“等上了岸,您可真得到教会忏悔上半个月才行。”
罗兰边说边拿达尔文房间里的水果:新鲜的、刚补充的水果和那些在海上格外珍贵的奶酪,水晶似的玻璃托盘里还码放着腌肉与切成骰子大小的面包块。
他每一样都吃,连吃带拿,递给身旁的仙德尔。
两个人就坐在床边,像老鼠一样咔咔咔地嗑。
达尔文:……
“如果你是我的孩子,恐怕每两天就要挨一顿揍。”
罗兰:咔咔咔。
仙德尔:咔咔咔。
达尔文:……
“我正在整理一些极其重要的——”
罗兰:咔咔咔。
仙德尔:咔咔咔。
几分钟后。
达尔文:咔咔咔。
第740章 Ch739 无牙鼠
“我下午赢了二十五个先令,小可爱。”
“那很好,女士。”
“我打算夜里再赢他们一些,买几条最好的、薄薄的袜子——到时候,你能亲手替我穿上吗?”
“滚出去,刀刃。”
——请写下参与以上交谈三人的姓名,并标注在每一句开头。
刀刃女士算‘解放’了。
这艘船队她来说,等同于花街之于费南德斯:
罗兰还是头一次见识到骰子有那么多玩法,扑克有那么多玩法——甚至有些你根本想不到的东西,在赌徒眼里都能用来下注。
譬如下一只鸟会先落在船的哪一侧。
扯下来的汗毛是单数还是双数。
猜衣服上剩余的纽扣。
放置棋盘的箱子里究竟丢了多少枚棋子——刀刃和水手们乐此不疲,进行着一种罗兰和仙德尔也许永远体会不到的快乐活动:赌博。
这种外行人看来无聊,内行人惊心动魄的娱乐,是航行期间除海浪与风帆鼓动外最大的声音了。
他们喝着朗姆酒,吞云吐雾,把船舱里弄得乌烟瘴气、臭气熏天,脏话混着汗津津的薄衫下的咸臭,每一次打开舱门,罗兰都要额外受一次折磨——
这群咸狗。
刀刃喜欢得要命。
照她的话说,人生里最难寻觅的就是刺激。
仙德尔却告诉罗兰,以她对自己的了解,这位女士的目的,大概是想把这些人航行中积攒下来的工资一股脑赢光。等他们回了家,迎接年迈的老母亲或领着孩子的妻子目光时…
兜里空空如也。
那可就太有趣儿了。
“你们圣徒是不是都这么…”罗兰想了想:“这么‘体贴’。”
“也不是。”
仙德尔摇头:“我比她们都体贴。”
「你身边的人个个身怀绝技。」
水手们也一样。
罗兰在船上见过一个养老鼠的老水手,用玻璃罐子装他的宝贝:一只被拔了牙齿的灰毛鼠。罐壁上染满了灰黄色的油污,老鼠的长尾巴上还用线绳捆出个结——
有人能猜出它的用途吗?
罗兰找费南德斯借了两根烟做费用,但只用了一根,就从其他水手口中得到了答案。
一个…让他见着新世界的答案。
说这答案前,还得谈谈船上的吃喝——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每一次靠岸,船舱里获得最大程度补充的就是水果和腌肉。每隔两天,水手们就能分到一枚怀表大小的的柑橘,一条切得残忍的腌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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