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第883节
他面前的铜盘叮当作响。
这是远渡重洋的善意。
在淑女们好奇的眼里,在她们裙子长长的后裾里。
而相伴左右的、有着玫瑰色的脸庞和尘埃般良心的绅士们则免不了在这市集上破点小财,让猴子和领着猴子的猴子,以及表演吞剑或戏法、出卖母猴或公猴的猴子们得些实惠。
‘这是帝国自由的风。’
他们像参观伦敦一时出名的疯人病院一样参观这些没有被关押起来的、没有长毛的奇异猴子,听他们叽叽喳喳地讲着动物的语言,时不时抛出几枚小铜子儿,再无伤大雅地对这些人勾一勾嘴角。
他们就普天同庆,几乎以为这是神圣主人复活的节日了。
轻飘飘一瞥没能注意到的,萝丝在今日全都注意到了。
她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连带着抓紧罗兰的袖腕,几乎要将它的袖口扯开。
“那是我给他买的袖扣,范西塔特。”
仙德尔小声提醒了一句。
萝丝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
她本来和这些人毫无关系,却又在艳阳天中阵阵发冷,灵魂如坠冰窖。她仿佛没有踏在光明的、人间的土地上,而是地狱中最阴冷潮湿的角落,必要人笑出声、永远快活着受苦受难的地方。
尤兰达面色如常,领着身后这批‘没有见识’的洋人穿过一个个车把与摊位,踢开那些试图越过布毯抓她或罗兰脚踝的女孩。
“滚。”
她就这样说。
然后。
得到一片片讨好地笑容。
集市并不算长。
而纵行过这条张灯结彩的麻线后,罗兰才见到另一个世界。
肉眼可见的雾灰色的尘埃自渐渐远去的笑声迅速蔓延,铅般团结的阴云重压在一座座炭般生满苔藓的老房墙壁上。鼠群横行霸道,嘬着长铁钉的女孩怯生生站在村口,向他们张望。
她时不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糖纸,用满皴的指头捏住,捋一捋铁钉,重新放进嘴巴里。
看见尤兰达,也只是缩回树后,望了几眼,头也不回地往村子里跑。
她没有穿鞋。
脚底板像早该死的老树皮。
尤兰达默不作声,埋头赶路。她无视从窗缝或墙缝里偷窥的眼睛,或者那些胆大包天、四肢纤细腹部隆起的男孩们的直视,左左右右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座更大些的土坯房前。
门是斜的,留下拳头大小的缝子。
屋内的人似乎早听见脚步声了,还不等她上前叩,就被从里面打开。
那是一个面目全非的老妇,仿佛发狂的油画家用面包胡乱揉搓过的纸面一样扭曲——她的脸、脖子和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被烧过,到处都是深浅不一鲜肉般的疤痕。
“婆婆。”
尤兰达轻唤她,生怕重了碰疼身上早好了的疤。
老妇眼神不大灵,眯着借了片阴影,盯着她瞧了阵才颤巍巍开口:
“…回来啦。”
她说。
又循着尤兰达身侧的罗兰往后找。
遗憾的是,她找不到另一个熟悉的姑娘。
第831章 Ch830 相见
刘婆婆。
小姐家的佣人。
这就是尤兰达为罗兰介绍的全部。
罗兰能猜到,当她与她的主人登上那艘一去不返的大船前,这浑身烧痕的老人会讲些什么——对于罗兰来说,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其中当然包括家庭与佣人的关系。
可他也见过特丽莎和兰道夫相处。
换言之,这是经历、服侍过数代主人的老仆人了。
“…你猜的没错,罗兰。”
老人佝偻着说要去给他们打些水,哈莉妲得了罗兰的同意,快步跟了上去。
尤兰达坐在吱嘎响的板凳上,轻声讲道:
“我和小姐决定前往你们的国家前,刘婆婆强烈阻止过…”
她说。
她们从火灾中幸存,本该苟且偷生,求活渡日——至少对于这老人来讲,她希望老爷的唯一血脉能活下来,而不是满腹仇恨,踏上一条再也不能回头的路。
“…我们把她安置好,连夜离开了。”
尤兰达有些伤心。
她不能说小姐和她的做法是对是错,因为迎面而来的血仇使人避无可避。
就算现在,她也不能说这个决定有什么问题。
“这次回来,也不急着去死了。”
尤兰达揉了揉脸,从指缝中流出一丝祈求。
…………
……
接连受了打击的老人却在尤兰达回来后精神眼见好转。
虽然她猜到自己的小姐没能跟回来大概是去了什么地方,可好歹尤兰达全须全尾的站在眼前了——作为一个快要进棺材的老东西,还能有什么奢望?
在哈莉妲亲自动手准备了一桌午餐后,老人面色红润了许多。
她甚至饮了两杯烈酒,询问了罗兰的婚事。
以及这些姑娘中究竟谁才是他的未婚妻。
她暗示罗兰,尤兰达是个好姑娘,倘若等她死了,就真的无依无靠——好男儿可不该辜负女孩的心。
“…婆婆。”
尤兰达罕见地羞红了耳朵,用指头去捏老人的袖子。
老人却浑不在意。
“到了我这个年纪,土已经埋到这儿了,这儿,”她点点自己的下巴和鼻子,笑出一脸褶子:“哎呀…过去的难,孩子,那也终是过去了。记着它,可不要每天念叨它…你非得这么过日子?”
尤兰达沉默。
“我是流尽了泪。今儿没见着小姐,我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你非得跟她一块去?不能等上三五十年?”
“…小姐死在伦敦了。”
啪。
老人放下酒盅,狐狸般的眼底闪过厉色:“你这个不知事的!那你就吊死,一会就吊死去!我老早就告诉过你们!女人,女人!你们非要死在外头才行?”
尤兰达缩了缩脖子,不说话。
看得出来。
她很害怕这位‘刘婆婆’——罗兰觉得,就像兰道夫·泰勒偶尔也害怕特丽莎一样吧?
也不能说偶尔。
“请您放心,我总会应该可以善待和好好对待尤兰达的。”
讲出学了没多久的语言,罗兰像哈莉妲一样磕磕绊绊。
老人倒一点都不介意,甚至还有些高兴。
她细细询问了尤兰达经过,听到她说,是她教给这金瞳男人她们的语言后,笑容就更明显了——这证明什么?
“罗公子啊。”
“…罗兰·柯林斯,老夫人。”
“是啊,柯公子,”她眯着眼,给罗兰倒了一杯烧酒,“这姑娘日后就托付给你了。”
罗兰面色平静地喝下这杯‘火一样’的酒,默默把酒盅推给尤兰达。
逗得老人哈哈大笑。
“你们这些洋人就喝不惯,早该打半壶黄酒来才对。”
“婆婆,”尤兰达忧心忡忡:“和我们去别处住吧。”
她劝了半顿饭,老人却执拗不肯离开。
“我在这儿认识了不少人,何必去那五颜六色的地方讨人嫌——你啊,你们若不嫌,就在这儿住上几天…”
罗兰倒不嫌弃。
怎么说也比济贫院的环境要好上不少——他本来也答应尤兰达帮忙的。
而他一决定,萝丝和仙德尔也自然不会离开了。
吃完饭,几个姑娘七手八脚收拾起屋子,没用多会就腾出了三间能住下人的小屋。
期间,他们聊起市集,老人表现的十分不屑。
她捏着一根木质长烟杆,只剩皮的双唇咂着玉嘴,时不时从嘴角吐出一缕白烟。
大拇指染了泥色,那是按压烟膏沾上的。
萝丝抱膝坐在小板凳上,绿眸闪烁。
看得出来,那是香膏。
但她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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