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耽美小说 > 贵族男校

贵族男校 第58节

108 回避

闻川的话起先不重,穿进耳膜的一刻犹如针尖刺破单薄的纸面,中心向四面八方瓦解,从此有了破绽。

简迟不知道该看向哪里,闻川盛满视线的身影让他控制不住心悸。言语的威力将简迟实实在在钉在原地,良久,听见一声随风而散的低吟。

“别再躲我。”

闻川说。

“我会等你想明白。”

简迟想要问,什么才算明白?可动了动唇,声音拥有遇到空气就自动溶解的特质,全部沉在缄默里。

当他不敢确定、心底动摇的时候,就会陷入这种烦人的失语。简迟也希望自己的口齿可以伶俐一点,当场直白地宣告闻川:不可能。

可是他做不到。

不想承认的事情太多,闻川所说的‘逃避’没有一点错。被季怀斯告白以前,简迟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种问题,然而就像拥有某种连锁反应,季怀斯的存在让越来越多暗处涌动的问题浮到明面,甚至争先恐后地来到简迟面前,把他打得措手不及。

简迟不解的同时感到一丝难过,难道他真的像沈抒庭说的那样,本质就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渣?不然为什么他会因为闻川的话动摇,为什么不敢面对季怀斯?

要是让从前的简迟知道未来的他竟然会在感情的选择里纠结,心底的第一反应应该比最开始的沈抒庭好不了多少。可当事情真正发生了,简迟连苦中作乐的力气也没有,闻川的面孔和声音不歇萦绕在脑海,不去刻意想都成为了一项难题。

简迟没敢告诉张扬最后和解的结果,他总不可能把‘闻川亲完后表白’这样的话说出来。别说张扬,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简迟自己都不会相信。

这个时候,带来许多不便的脚伤成为了最方便的理由。简迟一下课就不在教室多呆,避免和闻川接触。闻川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却一次没有制止,弄得张扬更加摸不着头脑。有时季怀斯来教室或寝室找简迟——往往会引起一阵骚动。简迟也会寻找理由避开独处。

他知道季怀斯细心,这种特质让从前的简迟富有好感,现在却成为不安的根源。

刚好是化学课,下课铃打响的前五分钟,简迟还没有从电脑上抬头,肩膀就被人戳了一下,同学告诉有人在后门等他,笑容一脸暧昧。简迟回过头,季怀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注意到的几个人频频掩饰往回飘的视线。

“我刚才给你发了短信,等会要去社团帮忙搬道具,”简迟走过去,问道,“你没有收到吗?”

季怀斯说:“收到了,我想刚好没事,可以陪你一起去。”

“可是……”

不等一句犹豫的理由出口,季怀斯便缓声打断:“不行吗?我可以去和摄影社的社长说。”

季怀斯认真的目光让简迟想再拒绝都难,就要点头时,身边擦过一道影子,闻川拿着课本,半挡在面前,对站在门口的季怀斯冷声说:“让让。”

心脏紧了一紧,简迟不知道闻川是什么时候过来,铃声准时打响,教室里本该陆续离开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后面的事情走得磨磨蹭蹭。季怀斯等到铃声彻底过去后才礼貌地开口:“前门很空旷,你可以走那里。”

“我不想走,”闻川的语气淡漠,无声无息的压迫比直白的攻击更加磨人,“让一让。”

“我和简迟有话要说。”

“要说去别的地方,别在这里。”

简迟的呼吸都被挤得困难,闻川的故意太明显,甚至连目的都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季怀斯会发现吗?

不论想到什么,季怀斯的笑容都淡了些,这样的他一并敛去了温和,“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在教室门口说话。闻川,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你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迁怒别人,如果你实在担心,可以请长假出校,我想学校会批准。”

含着关心的话语却起到完全相反的作用,闻川的眉眼积着越来越厚的阴云,挤出四个字:“和你无关。”

季怀斯却继续说:“万一突发什么意外,从学校到医院很不方便,我也是站在你的角度考虑。快要上课了,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去学生会找我,或者沈抒庭。”

旁边的简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闻川身侧的拳头握紧,径直走去,季怀斯站在原地没有躲,肩膀被撞得向后靠,发出一道不轻的撞击声。闻川的脚步停也没有停,像是撞过了一片空气。

简迟下意识扶过季怀斯,视线却跟着闻川的背影,被季怀斯略低的嗓音骤然拉回:“我好像惹他生气了。”

简迟这才继续回想起刚才的不对劲,隐隐猜到了一个不好的答案,“你们在说什么?闻川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季怀斯揉了揉被撞到的那侧肩膀,笑容略带无奈,“两周前,闻川的外婆被下了病危通知书,这段时间他经常旷课去医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出勤率会不及格。我只是提议他请长假会更好,他可能觉得被冒犯了。”

听到‘病危’两个字,简迟先是头重脚轻了一阵,继而才找回正常的呼吸。他想了起来,闻川的外婆最后并没能躲过病魔的折磨,不过多久就会撒手人寰。外婆的去世成为了压在闻川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间接导致了他最后的选择,回到傅家……时间竟然这么快,已经来到了这里吗?

“简迟?”

简迟抽过神,意识到当着季怀斯的面这样走神不太好,解释道:“我…我有点担心他。”

季怀斯笑了笑,稍弯起的眼探不出底下的情绪,“你们是朋友,担心是应该。他大概是真的生气,撞的一点都不留情。”

注意力自然牵引到了被季怀斯按着的肩膀,简迟对自己的迟钝有些自责,连忙关心起季怀斯的伤势,听到那声响,差不多也要青了。走向去社团的路上,季怀斯说:“你和闻川闹了什么矛盾吗?他刚才好像一直在刻意回避你。”

简迟的心差点揪出来,含糊回道:“是有一点小矛盾,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也不能忽略,如果不把话说开,矛盾会越积越深。我记得闻川很喜欢去天台,虽然那里有点危险,但是是聊天的好地方,不会被人打扰,”季怀斯说,“有时间还是要把矛盾全都解开,他应该也是这么想。”

简迟几乎以为季怀斯早已经知道了什么,并且在故意暗示。然而对上那双温柔斯文的眼睛,里面又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龌龊。简迟强压下心底汹涌的波涛,磕磕绊绊地应答,季怀斯说完后就不再提起闻川,好像刚才的一句也不过是无心之语。

季怀斯已经察觉出了什么。简迟想。

不开口,不点破,似乎在等待他来戳破这张纸。

一周后到了韩医生嘱咐拆除石膏的时间,简迟没有其余选择,只能一个人来到校医室。推门进去后看见一身白大褂的秦昭,顿时心底的记忆跟着换醒。

简迟正猜测这位秦校医还记不记得他,察觉动静的秦昭就转过了头。

看来是记得。

藏在金丝框眼镜背后的凤眼从上而下扫过简迟,停留在左脚,除了第一眼看来时浮现的起伏,语气冷漠疏离得像是面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躺上去。”

简迟一愣,迟疑地指向不远的床,“躺在上面吗?”

秦昭的眼神让简迟感觉像被骂了一样,听见秦昭反问:“你打算站着拆石膏吗?”

看来不仅记得他,还记仇。

心虚的简迟没有对态度恶劣的秦昭表示反抗,靠着床头躺了上去。秦昭看上去一点也不想和他有过多交流,拿上工具,处理起脚上的石膏。简迟低头时正好能看见秦昭的脸,没有事情可做,就这样一直看着,脑海里浮出一个很久没有想起过的名字。

秦初栩。

郑九煞

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写的断断续续,明天开始正常更

109 选择

秦初栩。

当这个名字朦胧出现,秦昭的脸似乎跟另一张相同但又不完全相似的面容重合。简迟眨了下眼睛,虚影才消散一半,秦昭感知到一般抬起头,眉头微蹙。

“把头转过去。”

简迟刚想问为什么,秦昭的眼神就已经将答案明晃晃传递而来。经过周围同学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熟悉的秦昭竟然让简迟产生一丝类似于怀念的感慨,于是默默将视线移向旁边的窗户。

“你在找我吗?”

秦昭再一次停下手上动作,对上仅仅转开一秒又忽然回头的简迟,隐隐不悦,“你到底在看什么?”

盯了三秒,直到秦昭的表情覆上一层薄薄的探究,简迟才小声回答‘没什么’后第二次移开,尝试在心底回应那道声音:“秦初栩?”

很明显,那句突如其来的声音并不来自秦昭,哪怕听上去一模一样,语气仍然有细微的差别。相比从前经历的梦境和颠覆世界观的认知,能听到别人的心声似乎也没那么值得大惊小怪。

但还是被吓了一下。

那道声音低低笑了起来,这下简迟可以确定,的确是秦初栩。太久没有见面,中间更是夹杂许多说不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的事情,简迟却并不感到尴尬和疏离。大概因为秦初栩是唯一一个和他一样知晓真相的人,简迟对他有着天然的信任,问道:“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我没有这种能力,但我一直在看着你,”秦初栩说,“表情暴露了你。”

被点破的简迟有一瞬间讪然,然后便是奇怪,“你这次怎么不用......不在秦昭的身体里?”

两个词换哪个都很奇怪,但又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替代。秦初栩察觉到简迟的窘迫,话音含着洞察一切的笑意,“现在不可以,秦昭的精神没有达到容纳我的指标,换句话说,他还不够激动,没有可乘之机,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回应你。”

简迟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秦初栩从前出现的两次里,每一次都是在秦昭情绪激动的时候,然后突然一瞬,灵魂完成替换。现在回想起来,这两次的情绪波动也全是因为他,简迟有点心虚,用新的话题掩盖:“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秦初栩却回答:“有话要说的不是我,而是你。”

放在床侧的手指轻微颤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份毫不意外的心安。离开季怀斯和旁人的视野后,简迟从没有刻意掩饰心事,要是时时刻刻都提防周围,太累了一点。他一时间没有回话,秦初栩也仿佛消失般不再出声,但简迟知道他还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低声开口:“我想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是在剧情的推动下吗?”

问出口之前,简迟从没有在脑海中认真组织过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听到秦初栩的声音后自然流露,来自他很少探究的潜意识。

出口后,简迟自己都稍微一愣,又感到释然。

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过这个念头,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地一直被回避。然而如今发生的一切,再也不能用三言两语概况,简迟内心深处实则是冷静的,甚至冷静得几近悲观,他相信的是,知道真相其实并不能改变结果,就像一个深谙史学的人重回百年之前,也不可能改变历史的结局。

最开始,他迫切地想要脱离剧情的束缚,用局外人的目光看待身处局内的自己,由此还做了很多傻事。后来,越来越多的联系就像缠绕在他与每个人身上的网,那个时候,简迟已经很少再去想脱离与否,因为他已经彻底地融入了圣斯顿,周围的一切。

季怀斯,邵航,闻川,白希羽......所有人都不再是书上一个符号,当简迟第一次意识到这点后,他就明白自己已经和这个所谓的书中世界密不可分。

秦初栩的声音在短暂的沉寂后响起,每一个字音都咬得认真而深沉:“我曾经说过一句话,你也许已经忘记,我想要再说一遍,这次会是最后一遍,你要永远记得,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你的人生。”

像是被人当头打下一棒,袭来的风挥散眼前厚厚的阴云,也挥散开简迟的踌躇与迷茫。

“你以为的剧情,源自每个人初始的选择,听说过多米诺骨牌效应吗?每一个选择就像是那张小小的牌,只有白希羽用水泼了邵航,敌意才会在他们之间产生,而敌意带来了好奇,直至最后的感情。回到最初,如果白希羽没有主动招惹邵航,他们的故事就不会像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发生。拆开成一个一个点,剧情不过是选择的集合,原本的‘简迟’做出了他以为正确的选择,得到最后的结局,现在,换成你来做选择,你每一个与原本‘简迟’不同的抉择,才是将你推到现在这个局面的真正原因。”

秦初栩的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简迟久久不能够回神,秦昭已经收拾起床上拆下的绷带,对简迟说:“最近几天不要剧烈运动,伤口不舒服要过来处理,可以走了。”

两道声音一道在外,一道在内,一道清晰牵动他的心,一道却在前者的威力下模糊轻细,简迟慢了半分钟才唤回思绪,回道:“好...我知道了。”

连常挂嘴边的‘谢谢’都忘记要说。

秦昭不由多看了简迟几眼,见他下床,不适应突然空下来的左脚慢吞吞挪向门外,十步路走得歪歪扭扭像喝醉了的人,秦昭拧了一下眉,“不舒服可以在这里休息几分钟。”

“不用了,”简迟已经摸到门边,这才想起来回头,“谢谢。”

秦昭被拒绝后没再看他,就像倘若为闻这两个字。脑海里的声音让简迟无暇顾及旁人,关上门,背靠在旁边的白墙,身体的支撑点让堵在胸口的浊气也跟着消散,“我一直觉得是我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事情走向越来越不可控的方向。”

“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秦初栩话语间的郑重褪去,又变回了熟悉的散漫悠然,“你依然觉得你认识的他们和书中的描述一模一样没有差别吗?”

简迟下意识点头,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不一样。

书中的他们是平面,生硬,所有情绪就像一张敞开的白纸,供所有人浏览。但是简迟渐渐发觉,他所认识的白希羽并不是书中那个单纯惹人怜的主角,他所接触的邵航,闻川,沈抒庭,也不仅仅只有面对感情时极端的一面。越到后来,他的选择不再是之前那样要斟酌考虑结果,骨子里的理性被感性慢慢侵占,这个过程,才是简迟最不安的。

“虽然有一句话已经被引用过一万遍,但它依然适用。”

秦初栩低声笑了一下。

“简迟,做你自己,这就足够了。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结局,只有让你满意的结局。”

这句话探入心底从未有人造访的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鲜活的烙印。

“你去拆石膏前怎么不告诉我?”

季怀斯看见简迟已经安然无恙的左脚时先是舒展开眉心,而后又轻轻皱起来,询问间带些失落的口吻,一闪而过,反倒让人更加在意,觉得自责。

“怎么样?医生说恢复的好吗?”

简迟复述了一遍秦昭的话,说道:“我本来想要和你说,但我听说学生会这几天很忙,就自己去了。”

高三期中,学生会的主要几名成员面临毕业,需要提前将自己的职务传给别人,包括沈抒庭和季怀斯两名正副会长,他们要交接最多的工作,也是最忙碌的职位。季怀斯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疲惫,垂在身侧的手不经意碰到简迟的手背,“学生会的事情再重要也没有你重要,而且上面还有一个沈抒庭,我就算偷懒跑出来,他也不得不帮忙先顶着,不会有什么事。”

简迟一噎,怎么听上去像在坑沈抒庭一样?

季怀斯偏头一笑,双眸温柔清澈,“骗你的,我怎么可能这么不负责?”

首节 上一节 58/86下一节 尾节 目录

上一篇:当我成为满阶屠皇的官配后

下一篇:返回列表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