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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18节

  今日,他又来到此地,而要见的犯人“勾结反王”大罪已定,也是腰斩弃市,犯人家族,也因“聚众不轨”,将要灭族。

  廷尉张汤和狱卒引着刘彻来到极幽深的一个牢门前站住了。

  牢里没有灯,也不知日夜,牢门外的灯笼光洒进去,只影影绰绰能看见白发如雪的庄助躺在地上散落的稻草上,气息不定,连睁开眼睛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很费劲。

  如果不是硬挺着要见陛下,估计已经撒手归天了。

  他目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再见陛下一面,听他交代一生中最后的事,也是最重要的事。

  庄助的心中非常清楚,也非常自信,陛下和他超出寻常君臣的莫逆之情。

  在大汉朝廷这些年,他的地位从来没有过动摇,是那样的显赫,有不少人诋毁过他的德行操守,却没有人质疑过他的才能。

  干了一辈子脏活,从心底讲,庄助认为自己是个中才,他没有那种养才成事的大德,却有将大德化为政事的卓绝才华。

  无愧陛下,立身不足。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曾经沧海,终难觅一瓢之饮,在这不多的时日里,他要给大汉,给陛下举荐一个足以扭转乾坤的经天纬地之才,同时此人又必须具有高绝的为政品德,不至于给大汉,给陛下酿成后患。

  苍天有眼,他等到了。

  长期在黑暗中的人对光的反应都十分敏感,前方一片光亮,庄助已然泪流满面。

  牢门打开,张汤先搬进了桌子和椅子,然后退到了外面。

  刘彻进到那间牢房,帮着庄助坐到了椅子上,自己依然站在原地。

  “陛下。”庄助费力开口道。

  “慢慢说,我在。”

  “臣以余息,等候我皇到来,是想向陛下推荐一个治国巨子,继我之位,此人有扭转乾坤之大才,望陛下用之。”

  “谁?”刘彻的声音中透露着惊讶。

  “董公。”

  “哦?”

  刘彻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董仲舒倒是有几分本事,学究天人,可止于学问,如何堪称扭转乾坤的大才。”

  庄助艰难地拱手,老脸肃然,“陛下,且听老臣最后一言,老臣深知学问之难,世事之艰,董仲舒在胶西代相国政三年,诸多手段,使臣甚为震惊,此人的所在,就是一座高山,若能为陛下所用,将是大汉鸿福。”

  可以马上打天下,但不可以马上治天下,治天下的,只能是读书人。

  然而,轻慢读书人从高祖皇帝就开始了,历代先皇虽然不像高祖皇帝那般解开裤子,就尿到儒生的帽子里,还表现出求贤若渴的模样,但骨子里却对读书人透露着冷漠、疏远。

  天下承平七十余年,人人仍然在追逐着军功,但在朝野、在民间,士人的处境一日好过一日,逐渐成为帝国不可忽视的存在,董仲舒,便是学问的高山。

  如果山归陛下,那天下的读书人都绕不过陛下,所学的文武艺,只能卖与陛下,陛下的江山,自然稳固如初。

  而陛下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个六百石的内朝官位。

  刘彻很能体察年迈老臣的殷切絮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他向来不能容忍如董仲舒之流在身边絮絮叨叨,反对这个,反对那个,沉吟片刻,以纳谏的口吻道:“中大夫位低,不足以当卿的嘱托,御史大夫位缺,既是经天纬地之才,不如让董仲舒补上。”

  内朝太近,外廷很远,扔到外廷去,别的不说,耳根子清净。

  再说丞相公孙弘最近的表现让他很不满意,扶个董仲舒上位,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庄助闭上眼睛,苍老而痛苦的脸上再次涌出两行热泪。

  不同的用人方式,怎么可能一样啊

  “请陛下实言相告,真的不用董公么?”

  “朕以三公之位交托,中朝、外朝又有什么区别呢?”刘彻坚定道。

  庄助沉默了,长长地叹息一声,“如果陛下中朝不用董公,就请杀了董公!为陛下皇位大计,绝不能让他为别人所用。”

  刘彻望着庄助,竟然觉得是那么陌生,董仲舒在朝廷,在地方游荡了这么多年,又有几分建树?

  庄助如此的固执,让刘彻不仅想到了建元元年的旧事,所有同殿竟试者对董仲舒的嫉妒,刹那之间,他有些可怜起这个发如霜雪枯瘦如柴的老功臣来,释然又敷衍笑道:“好了,好了,不许中朝之位就杀他。”

  庄助身体到了极限,无力地倚在椅子上,已经不能再说出话来。

  刘彻又说了一番关切的话,就像元光四年那个冬天对窦婴说的,走出了廷尉狱。

  庄助望着陛下的背影,艰难地抬起手,想再叫住陛下,刚到半空就落了下去,浑浊的泪水横流。

  在入狱前,皇太子的所作所为他都在关注,根据有限的所知,皇太子的表现,根本不像是储君该有的,当然,身为父亲的陛下,表现也不像个合格的父亲。

  离间天家父子的话无法对人言,这些东西始终被他埋藏心底,但他一直希望陛下能透过血肉读懂他的心。

  可惜,陛下不能,即便能,陛下也不可能去杀了自己的长子储君。

  仅凭这点,陛下不如孝文帝、孝景帝,远甚!

第31章 秋狩

  掖庭。

  一大半是汇聚到沧池的流水,其他兴建的宫室殿宇,是皇帝的后宫。

  仲夏艳阳,绿树碧水映衬着金黄的屋顶,幽静得恍如梦境。

  董仲舒走进林中巷道时,一个宫娥走来恭敬地行礼道:“太史令,陛下在永春宫。”

  董仲舒略一点头,永春宫,是王夫人所在,皇后虽尊,但如今得宠的是王夫人。

  至于说得宠到什么地步,元朔六年大司马卫青出征,其麾下将军苏建全军覆没,单身逃回,赵信甚至亡归匈奴,此役卫青军功不多,故不得益封,实为封无可封,只是赏赐千金。

  而就在此时,“王夫人方幸于上,甯乘说大将军曰:‘将军之所以功未甚多,身食万户,三子皆为侯者,徙以皇后故也,今王夫人幸而宗族未富贵,愿将军奉所赐千金为王夫人亲寿’,大将军乃以五百金为寿。”

  一介妇人,身在幽宫,略微身动膀摇,就从当世大司马那敲去了半数之功,乃至全数之功,那一日,无数沙场拼杀的将士沉默,长安万民为之默然。

  千里远行,征战匈奴,如笑话尔。

  然后,“天子闻之,问大将军,大将军以实言,上乃拜甯乘为东海都尉。”

  大司马的五百金,便宜了王夫人,便宜了甯乘,偏偏地,与卫氏外戚无关。

  在大汉,尊宠妃子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重用其家人,如“天子召兄长君、弟青为侍中”,皇后的兄长卫长君本为庸碌之人,只是奴婢所生的几个孩子中的老大,因为妹妹、弟弟的缘由,就一而再跃成为地位显赫的外戚。

  但是似乎王夫人家没有得力的兄弟子侄,哪怕陛下有心扶持,也召了王夫人兄、弟入宫为侍中,却始终没有像卫青、霍去病那般耀眼的存在。

  在窦太皇太后、王太后死后,刘彻在行止起居上颇为豁达,后宫从来不要护卫甲士,而只要宫娥,也没有大臣不许进入后宫的迂腐规矩,内朝心腹大臣经常被召到后宫议事,连通禀都不必,便可以长驱直入。

  待内臣之宽,可见一斑。

  宽敞豪华的宫室,格调奇特,华贵侈靡,具有一种神秘的诱惑力,最显眼的是一面巨大的铜镜,就立在卧榻的对面,卧榻那里的一切活动都在镜中呈现出来。

  卧榻的左方是一根“擎天”的挺拔闪亮铜柱,显赫而孤立,右方是一根“深邃”的高高的卷边铜花盘,使人一望即生非分之想。

  四周各色纱帐长垂曳地,风吹纱动,扑朔迷离,使人飘忽神醉,透过朦胧的纱帐,正好可以看到寸缕半着的王夫人偎在陛下的……骤然之间,董仲舒羞涩难当,悲愤万分。

  转身便走,却被人拉住了袖袍,那人哈哈笑道:“老师,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否?”

  “见过光禄大夫侍中。”董仲舒目不斜视,深深一躬道。

  吾丘寿王一时沉默。

  当年他还年少,就以善格五召的棋艺待诏,诏使从董仲舒受《春秋》。

  多年过去,他仍称董仲舒为老师,董仲舒却称他为光禄大夫侍中。

  这人世,当真能洗练人啊。

  “既受诏见,老…太史令为何不进?”吾丘寿王复杂道。

  “太史,掌天文、历法及修撰史书,如今天下承平,祥瑞频生,灾异不见,今史便是史书,无有大事,以致身懒心怠,觐见时竟忘了通禀,当去廷尉署领罪。”董仲舒满心腻歪,随便找了个借口答道。

  “陛下诏见,多为喜事,太史令何故搅兴?些许人生之乐而已,又能算得了什么?”吾丘寿王劝说道。

  和那些虚度光阴的圣主贤君相比,陛下就是喜欢的东西多了些,但也不外乎狩猎、饮宴、把玩珠宝、高车骏马、锦衣玉食、湖光山色、宫殿广厦……美女佳人,等等,别的也没什么了。

  陛下这后宫,内朝心腹大臣来去自如,偶尔同时觐见时,但见陛下还在操劳,都能在这看个够,品评两句都可以,即使陛下听见也只会洒然一笑。

  这不是陛下对士人的侮辱,而是陛下对士人的信任。

  有君如此,夫复何求啊?

  董仲舒听得头皮发麻喉头发干,身上直起鸡皮疙瘩,昔日门生的高谈阔论、奇思妙想令他如临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须臾的时间,董仲舒就已是一身冷汗,很后悔自己到后宫里来,浑身的生理反应让他有种想要呕吐的难堪和尴尬。

  所幸,董仲舒心性坚韧,脸色铁青着,嘴角抽动着,咬紧牙关,勉强说道:“光禄大夫侍中大智,下官久居山野之国,孤陋寡闻如村夫一般,竟然有几分不解人性,请光禄大夫侍中容下官回去慢慢品味领悟。”

  “太史令,不觐见陛……”

  “下官会去领罪。”

  董仲舒转身大步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步伐、仪态全无,连自己都觉得滑稽。

  吾丘寿王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当风停雨歇,陛下的声音从中传出,“吾丘寿王啊,进来。”

  吾丘寿王大步走进,目不斜视,躬身行礼道:“陛下。”

  王夫人正蜷伏在刘彻的面前,刘彻轻轻一拍,王夫人便识趣地退到了高大的玉石屏风后,“董仲舒呢?”

  “身有不谐,恐惊了龙体,便先退下了。”吾丘寿王答道。

  这份欲盖弥彰的解释,刘彻也没有纠缠,也庆幸没有应允庄助准董仲舒入中朝,微笑说道:“御史大夫之位,朕本想金口予他,但不见就不见吧,让丞相府、尚书台告诉他吧。”

  “喏。”

  “今日国中可有他事?”

  “回陛下,治栗都尉桑弘羊,大农丞东郭咸阳、孔仅在丞相府遇威,盐铁专营之策恐要大改。”

  “是为何故?”

  “丞相给了几点建议,一,盐、铁官……”

  刘彻听完吾丘寿王所讲,不禁深深皱眉,“政令难免辞不达意,丞相何必吹毛求疵,又能影响百姓几分,如此这般,国库的亏空何时才能补上?”

  吾丘寿王不语。

  盐铁专营进展迟缓,刘彻觉得之前想到的敛财之法还是不能舍弃,吩咐道:“传旨下去,仲秋之日,上林秋狩!”

第32章 逐鹿

  上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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