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总裁助理面对古早狗血火葬场 第54节
严子书正色,拿傅三叔的话搪塞:“毕竟经济下行,工作到哪儿也都不太好找么。”
“傅老三主动找的你,还是你去求的傅老三?”
“他找我提出这件事,正好我也有这个意向。”
“所以你就巴巴地非要回英瀚?你看他能靠得住吗?”傅金池便阴阳怪气的,一连串发问,“还有你,走之前不是挺叱咤风云的吗?现在一个初级岗给你开多少工资?那时候别人都看你脸色,回来从底层干起你也干,随便找个部门经理都能跟你指手画脚,反过来看别人脸色的感觉怎么样?”他说,“你就这么愿意自取其辱?”
严子书衔着烟没说话,火星忽明忽灭。他不太想搭理眼前这个傅金池。
是的,眼前这个,而非印象里那个。
然而这是一个全然唯心主义的说法。不管让谁来看,曾经的耳鬓厮磨,如今的冷嘲热讽,都确实是同一个傅金池。终究是他自己管中窥豹,只识得其中一面而已。
傅金池满怀恶意地凑过来:“还是你觉得,这都无所谓,只要能看见傅为山就满足了?”
严子书总算看向他,苦笑:“没有这回事。我对傅总从来都没什么不正当的想法。”
傅金池便道:“行啊,那就是我说错了,你清高,你什么不正当想法都没有,一心只想为公司效忠。那严总助又怎么会跟我滚到一起去呢?向公司效忠还需要出卖身体吗?”
他咄咄逼人,气息几乎喷到严子书耳朵上:“你看你跟我的这种行为正当吗?”
这也是几乎不着边际的胡话。严子书开始怀疑,傅金池到底是真的这么想,还是——
他是不是故意在打压我?
就是那种,精神上和心理上的控制,蓄意报复。
严子书冒出这个想法,是出于一种跟人打交道多了,积累出来的社交直觉。
然而如果是这样,他又微妙地觉得,这一切变得合理起来。
傅金池本不是这样把不高兴挂在脸上纠缠不休的人,但如果目的明确,那又另当别论。
他好像很想惹我生气,跳脚,吵架,最好崩溃,严子书想。而他的直觉也不算错。
如果天时、地利、人和,傅金池真诚希望能看严子书露出走投无路的表情。
会不会是无助的,无望的,羞耻的,孤立无援的,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可以依靠的那一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人完全不想看到的,冰雕似的轮廓、冷白莹莹的脸上,低眉顺眼却找不到半点表情的裂纹。仿佛不管你怎样用力穿凿,都不能摧毁他的意志,不能撬开他的心扉。
诚然,严子书时常觉得傅金池陌生又遥远。可这样的严子书,又何尝不让傅金池深恨。
“算了。”严子书跳不来脚,他还是先行低头,“是我骗你在先,你想怎么说都行。”
“你做这个样子又给谁看?”傅金池冷笑,“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手段对付你了?”
傅金池离得太近了,他今天的打扮的风格,和展馆见到的那次一样正式,黑鸦鸦的,更容易给人强势阴鸷的感觉。严子书想把他推远一点,未果,傅金池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傅金池说:“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我是做慈善的,我对你怎么好都不图回报,回头你还可以蹬鼻子上脸,利用完了再踩我一脚?你不想想你配吗?”
严子书又忍了忍,还是把另一只手里的烟,在水泥上摁灭了,以免烫到双方。
他不是很有态度地示弱:“傅先生的手段,我们小老百姓怎么敢不信。”
在傅金池面前,严子书发现,好像低头示弱这件事就变得比较困难。
从刚刚到现在,他明明不是真的想吵起来,每句话却又不失攻击性。
这话赶话的,倒越发像是针锋相对。
可严子书到底是不占理的那个,因为傅金池曾经对他有过没得说的时候。不管是真是假,不是一句逢场作戏就可以埋没的。何况对方还曾救过他,不管怎么看,都是他先行做错。
他又清了清嗓子,尽量轻松地笑了一下,终于说出句比较像样的话:“我是说,你要是生气,想说几句难听的就说吧。”前面的出口,后面的也比较容易了,“但我没想跟你吵架。”
傅金池听了,倒意外地软和了一些。想说什么,还是没再把争执继续下去。
良久,傅金池摩挲着他的腕骨:“我送你的袖扣呢,怎么从来不戴?”
严子书怔了一怔:“那个也不适合工作场合啊,放在家呢。”
傅金池忽而问说:“你是不是从来不会感情用事?”
严子书回答道:“也不是这么说。有时候也会吧。”
这句又不知怎么招惹到对方,傅金池冷笑了一声。
继而傅金池泄愤似的扯下了他现在戴的袖扣,扬手扔到花坛里。
那么小的物件,丢进去就难以寻觅。严子书无奈:“你做什么?”
……
这一天的对话,大约就停留在这里。即便之后双方又说了几句什么,也似乎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了。比如严子书后来回忆,就想不起此时傅金池为什么要冷笑,还有为什么要扔他的东西。不过他记得的是,傅金池临下楼之前,自己曾长久地注视着对方离开。
他在眼中寄托了许多庞杂无序的、难以描摹的情绪,却是个耻于表达的失败者。
想要对方发现,接收到讯号,而傅金池只留下一个挺拔宽阔的背影,不曾回头。
在将来的某个时间节点上,当傅金池终于回过头来看时,亦会想起此时此刻,想起风和日丽的天台和带着初夏温度的微风,以及这暖风也无法融化的冷冷清清的那个人。而如果傅金池更早一点预知,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会是他和严子书最后一次这样安安静静地谈话,他大概本来可以不那么草率地对待这一幕,最起码,趁机多看对方一眼。
如果这样,也许日后缠绕他的梦魇不会那么浓重。
五十七、
当命运要经过转折点的时候,大概就会像坐一辆过山车,上坡时缓缓攀爬,慢慢吞吞的速度,让人不大能提得起警惕。而一旦过了顶峰,便没得商量地猛然直冲下来,暴露出凶险的局势,甚至还要惯性周旋一圈,甩得所有乘客头晕目眩,完全失重,此起彼伏地疯狂尖叫。
英瀚集团内部,虽然没有员工在字面意义上地疯狂尖叫,但在这个转折到来之时,大家心情的起伏,大概和坐过山车也不差太多。栖栖遑遑,充满了疑神疑鬼和惶惶不安。
在春季拍卖会落幕之后,按照惯例,本该是一段相对轻松的业务期。
虽然今年以来,公司高管层面在台面上下都有很多变动,但对于大多员工来说,结束了阶段性的工作后,正宜松一口气。比如出去部门聚个餐,拍个合影发朋友圈,席间部门领导讲几句勉励的话,大家再虚伪地表示领导英明我爱工作云云。打工人的生活么,向来如此。
直到这周五,原定傅为山从临市出差回来的日子。
此时严子书也算重新入职满一周。何总助心眼小,总担心总裁看到老助理会“旧情复燃”,已经准备好了一堆不动声色的坏话,准备回头讲给老板听,以便行拉踩之事。
公司上午派了公车和司机去高铁站接傅为山。
然而过了中午,还没动静。晚点倒是司机忙里忙慌地打电话回来,也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只说傅总刚出高铁站,就被若干身着制服的人请上了车。是警方跟海关等部门的联合行动。
对方出示的是正规证件,走的是正规流程,傅为山也没理由拒绝,便就这样被带走了。
从司机在现场偷拍并发回来的小视频来看,傅为山对此亦无预料,只是他还算镇定,压下了吃惊之后,阴沉不失高傲地要求自己的律师出面,倒和影视剧中的桥段有几分相似。
所以说,严子书回公司后,尚未经历和傅为山面对面的尴尬,就免去了这一关。
谁也没料到,是老板直接进了局子。
司机只好先把一起出差的随行人员接了回来,众人拉着行李箱,面面相觑,脸色怪异。
公司大部分人对此的反应,自然是大跌眼镜,一时间,何总助的座机和手机都被打爆。
严子书去总裁办帮忙找傅为山护照的时候,何总助正焦头烂额,挂了一个电话还有一个。
看严子书站着没走,何总助面色不善:“你还有事?”
严子书似笑非笑:“何总需要帮忙吗?”
何总助撇着嘴,翻了个白眼:“不必,没看见我正忙着么。”
严子书不以为意:“那行,跟你说一声,我就先下班了?”
然而何总助又瞪着他,好像责怪他不负责任:“你给我等着!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急着走什么走?那什么,你去转告一下,秘书处的也都不要走。”
“好,没问题。”严子书笑笑,准备转身回去,“对了,法务部已经跟律所联系过了,吴律师待会儿就到,如果您忙,Helen会先接待一下。另外,需不需要通知公关部留下加班?”
何总助这才想起,差点忘了公关总监,心里感觉很落败:“要。你去安排吧。”
何总助实在是压力很大,自从他走马上任之后,就始终像走钢丝一样摇摇欲坠。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如前任总助做得面面俱到,游刃有余。
傅为山在公司时,总骂得他焦虑不已,可现在倒好,更特么焦虑了,这叫什么事?
然而电话还在不停轰炸,让何总助连消沉的时间都来不及。
公司的一把手出了事,按说该有个站出来撑大局的,从下午事发之后,倒是有好几位副总都来过,结果各有想法,就像三个和尚没水吃,劲根本不往一处使,倒是吵得何总助头疼。
期间还不停有高管来总裁办探查,似乎想确认一下听到的传闻,看傅为山是真的没回公司,还是自己记错了日期,这其实是一个恶劣的愚人节玩笑。
数遍整个公司,可能只有极个别人,对今天发生的事心里有数。
其中,严子书姑且算半个,不过他也只是因为被调查组找去谈过话而已。当时,人家负责提问,他只有单向回答的份儿。虽说能推测出些风吹草动,但没料到,后果会这样严重。
简直像枯叶上落了火星,以摧枯拉朽之势便焚烧起来。
*
严子书提醒何总助,记得把公关部的人留下加班,这果然是个未雨绸缪之举。
傅为山被带走后,几乎没到两个小时,就又迎来熟悉的会让公关总监Jack心梗的局面。
正是下班之后的晚间流量高峰,全网开始曝出热搜,名次一路攀爬:
#英瀚集团洗钱风波#
#英瀚集团涉嫌走私#
具体内容是,英瀚集团再出事故,不仅涉嫌洗钱、走私等罪名,还非法协助其他团体组织偷渡文物出境,其法人、董事长、执行总裁傅为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公检法机关拘捕调查。
巨石入湖,顷刻之间,轩然大波。
显然,这边傅为山人才刚被带走,营销号和水军就迫不及待跳出来盖棺定论,背后毫无疑问有恶人推波助澜。和年前那时候的情形很像,只不过,这次比以往势头来的都要汹涌。
在舆论的滚滚大潮里,虽然有一部分微弱的声音在呼吁,有犯罪嫌疑不等同于定罪,让大家等待官方通报结果,再行定论,只是也轻易地被淹没在吃瓜群众的激动情绪里。
倒不能全怪吃瓜群众偏激,要怪就怪此前英瀚黑料缠身,赢得太多负面名声。
就上次因为马氏商会,涉嫌关联洗钱的风波,这才过去了多久?
积累到了一个爆发点,大多数人必然更愿意先用恶意揣度真相。
如果说“洗钱”或者“走私”这样枯燥乏味的罪名,还可能让人缺乏直观的感受,中间夹杂的那条“英瀚集团协助其他团体组织走私文物”的消息,则是赤裸裸地扎人眼球。
毕竟涉及到文物级别的艺术收藏品,往往容易牵动人们朴素的爱国情怀。
确有此事?空穴来风?
恐怕一天不给个准话,就会多引起一天群情激奋。
可别说吃瓜群众了,连何总助都焦虑且迫切地疑惑,公司到底做没做这事?
何总助毕竟被提拔上来的时间还比较短,这件事只有严子书更为清楚。
何总助气弱地看他熟练地从档案盒里找出上上年春季拍卖会的资料,摞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