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寡夫郎之后 第76节
他对王有财招手:“我们已经走了六天了,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大概还有多少天能到。”
王有财嘴巴里都是炒面粉,咽下去后道:“过了这段路,就有一个村子,从这村子边上过去后就是我们安远镇马金河的主河道,顺着这条河走五天,看到有岔口那里,走左边七天左右就到了。”
林真这几年也回过安远镇,但那时候安远镇到府城有两条路,一条是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荒废不能用的曾经的道路,一条是平坦一些的新修的官道。
他们本来是要走那条路的,可前天遇到从那条道往回跑的人,说是有人在前面遇到了流民军,他们自然不能冒险,便倒回来走这条路。
许多逃难的人也跟他们一样,选了这条路,导致路上遇到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有水有粮食都不敢多吃,生怕惹出事端。
林真点头,王有财是他们里面对路最清楚的一个,之前几天还带他们走了不少小路,避开了好几次人。
他对坐在离自己不远的王钦道:“此次回去,就把王有财的卖身契给了他吧,他给咱们带路也不容易。”
一个奴仆而已,而且王有财做事确实不错,王钦当即便答应了:“好,回去后我就去我母亲那里要他的卖身契,拿到府衙那里消了。”
王有财没想到自己还有拿回卖身契的一日,像他们这样的人,只要一日成奴,终身都是奴,哪怕成亲生孩子了,孩子也是伺候人的卑贱的命。
可是现在,他有了让自己成为贫民百姓的机会!
王有财当即砰砰砰给林真还有王钦磕头。
等王有财去看马了,王钦拿着装炒面粉的竹筒坐到林真旁边:“林叔,你怎么突然提他卖身契的事?”
他不是反悔,只是很好奇林真为什么这么做。
林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着同样在这片林子里休息的其他逃荒的人:“要是走原先的那条路,我们几人好歹走过,找找标志物也能摸到安远镇,但是现在这条路只有他知道,而且以他对路熟悉的程度,要是遇着什么情况还能带我们走偏僻的小路,是咱们用得着他。”
“一张卖身契,换路上的平稳,不是很值得。”
“原来是这样。”王钦恍然大悟。
一眼望去全是人的林子,几乎没有多少声音,都没力气说话做其他的了,只弯着脊背坐在地上,深深地低着头。
林真吃炒面吃得嗓子眼疼,实在咽不下去了,突然,他发现旁边的一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炒面粉,头发枯黄枯黄的,脸上的颧骨高高地耸起,两片嘴唇干裂得开了一条条的口。
就跟顾凛小时候那样,瘦得骨头林立。
他望着自己手里还剩小半截的炒面,看了看那个孩子,叹了口气,对小孩儿勾了勾手。
小孩儿立马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要不是顾忌着林真是个大人自己是个小孩儿,那眼神怕是要直接上手抢。
林真拉着他的手,让他两只手捧着,把炒熟的加了坚果碎还有糖的面粉倒在他手里:“吃的时候慢一点,用口水沾湿了再咽下去,不然容易呛到。”
林真以为这个饿狠了的孩子会立马把手里的炒面粉吃干净,没想到他只是不停地咽着口水,然后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炒面粉。
等林真倒完,他对着林真点了下头,小跑着跑到另外以后小一点的孩子身边,把炒面粉往他嘴边送。
“……”一路上见了那么多人和事,林真看着这一幕还是难受得嗓子眼疼,他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狠狠拧上竹筒杯。
突然,就在林真打算让大家轮流看守,其余人休息一下的时候,这一片荒芜的石头山里竟然响起了马匹的嘶鸣声。
林真骤然转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只见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肩膀极宽,膀大腰圆的男人骑在一匹杂花的马上,哈哈哈哈哈地狂笑着,手里的宽刀刷地劈向他右边的难民,根本来不及躲避的四五个难民连声音都发不出就惨死刀下!
而他身后几个骑马的,以及几百个跟在马屁股后头跑来的匪徒。
林真双目圆睁,拉起身边的王钦:“快跑!!!”
休息的难民瞬间如一窝蜂,四处逃窜,孩子被撞倒在地,老人被踩在脚底,所有人脸上都是绝望。
林真被挤得差点跌倒,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他,顾凛道:“往林子里跑!”
王钦黄玉文钟严等人立即跟上去,干燥的枝叶被踩碎,横生的枝丫刷在脸上还有身上,谁都不敢往后看。
“啊!”林真一个踉跄,被顾凛抓着腰扶住,顾凛看他脚下,只见他的脚被一根树干上掉落的拇指那么长的刺扎穿了,刺尖从脚背穿出来。
顾凛对跟着的其他人道:“王有财你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跑,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如果不能确定安全不要回来拿东西。”
“那你们呢!?”钟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凛道:“我背着林叔肯定没你们快,你们先走。”
“顾凛——”
“快走,再不走谁也走不了。”对面几百号人,为首的看起来还是个练家子,哪怕单独对上顾凛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更别说钟严他们,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钟严咬紧了牙,看了顾凛一眼:“好,我们安远镇见。”
钟严他们一走,顾凛迅速撕下一条布扎住林真的小腿上头,然后拔出长刺,把林真背到自己背上。
背上一个人和单独跑的差距太大了,林真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对顾凛道:“他们未必会搜林子,顾凛,你把我放下来藏好,我知道你能跑出去。”
第108章
“除非我死。”
顾凛脚步比平时慢一些,背着林真在林子里飞快掠过,那些寻常的没有骑马的匪徒追不上他,能听到的只有几匹马的马蹄声,以及那些人砍杀逃荒难民的惨叫声。
林真抿着嘴唇,默默地抱住他的肩膀,他的心又酸又疼。
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明明肩膀还不够宽阔,却把自己背了起来,如果说他刚把顾凛带回去那会儿是对一个孩子的同情心以及责任心,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早已把顾凛当成了家人,当成了自己生命的一份子,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
他迅速道:“此处难民多,那些匪徒不可能一一追杀,我们只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挨到不被他们发现就好。”
“这片树林太小了,在这里又太显眼,要换个地方。”这儿到处都是石头,石头路石头山,孤零零的一片树木那些人肯定会进来看一看。
顾凛嗯了一声,背着林真往与马蹄声相反的左边一拐,没一会儿便冲出林子。
荒山上还有其他逃荒的人,惊慌失措地到处跑,顾凛扫了一眼,背着林真往小山坡密集的地方跑去。
突然,一个骑马的匪徒扔着手里绑了小铁球的绊马索,狰狞笑着缠住逃荒难民的脚,催着马儿拼命地往前跑。
“啊啊啊啊啊!!!”被缠住脚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人,面朝下被拖行了几百米就没了声音,拖行过的石头上全是血,尖锐的石头划开了他的肚子和胸腔,里面的内脏被勾了出来,拽得长长的。
“没意思。”拖死了人的匪徒没想到自己随手勾的这么手臭,勾到个不禁用的老头,手一抖收回绳子,甩着绊马索就去勾其他人。
要是身边没有林真,顾凛会出手,但是没有人能比林真重要,他在这里每耽搁一个呼吸,都是把林真放到别人的刀锋之下。
他脚步一转背着林真迅速往自己看好的地方跑去,那里小山多,进去之后就算有人来搜也能借着地势杀掉他们,只要不是几十上百人同时进去,他都有把握带着林真离开。
突然,就在顾凛脚步动了的时候,骑在马上用绊马索的匪徒在众多难民里注意到了他们,甩着绊马索就往顾凛脚下套。
顾凛借着力气“砰”地把绊马索上增加重量的铁球踢出去,没看他径直往里跑。
在逃荒难民里为所欲为的匪徒没想到自己这一击竟然没得手,呆愣了一下:“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驾!”他夹了夹马腹,骑着快马追到顾凛身后,手上绊马索直取顾凛的脖子,顾凛背着林真向旁边翻滚,把林真护着放到身下,“林叔,左前方的那片石头林子,往那里跑,我会去找你。”
留林真在这里,等其他匪徒来了更不好脱身,有自己在这里拖着此人,林真跑进去更顺利。
这一瞬间是那么地短,却又那么地长,林真看到了顾凛黑沉沉的眼睛,看到他两只眼睛里小小的自己。
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就看到顾凛抽出那把已经卷了好几个口,不合用的柴刀,几个纵步冲向骑马的匪徒,没有一刻的犹豫。
林真爬起来向顾凛说的石林那里跑,他已经拖累了顾凛一次,不能再拖累第二次。
没有自己,他一定可以平安无事。
林真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头也不回,他怕自己看了会忍不住跑回去,他怕看到顾凛受伤,怕自己这一回头让顾凛分心。
“锵!”柴刀和铁球上的绊马索磕在一块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和火花,顾凛眼睛一沉,拽住绊马索借力一跃而上,瘦削的身形如同张开羽翼的苍鹰,从绊马索的这头迅速跃到匪徒跟前,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箭矢狠狠扎下去。
“他妈的!”匪徒没想到这个一脸稚气的小子竟然这么灵活,往后一倒避开冲着自己眼睛来的箭矢,手上一抖收回绊马索就要缠住顾凛。
顾凛身体一偏,晃开绊马索的同时狠狠一踢匪徒屁股下的马儿,马儿吃痛地嘶鸣,扬起前蹄,还没坐稳的匪徒狼狈地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从地上站起来,死死地盯着顾凛:“很好,你小子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我倒要你有多少本事。”
话音刚落,匪徒将手里的绊马索如同挥舞鞭子一般,带着风声挥向顾凛,顾凛一个健步往前冲去,侧身躲开他的绊马索,手里的柴刀狠狠劈向他面门。
匪徒连忙往后退,迎接他的却是顾凛长长的腿,踢得他头脑震颤,鼻子里溢出了血,刚甩头稳住身体,一支不知道何时飞出的箭刺穿他的喉咙,白色的尾羽低头就能看到。
从顾凛飞身上马把他逼下来,再到他被顾凛近身的柴刀所骗,一脚踢中脑袋,最后被箭所杀,不过短短七八分钟的功夫。
顾凛从他脖子里抽出用一支就少一支的箭,骑上他那匹马,勒转马身就要往石林而去。
忽然,一具干干瘦瘦,不成人形的几岁孩童的尸体砸过来,顾凛迅速后退让开,那个一出面就杀了数名逃荒难民,身高一米九,膀大腰圆,像座小山一样的流民军匪首骑着马出现了。
他手里的宽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血,头上只有一层短短的头发,露出头皮上一道狰狞刀疤,看起来格外恐怖。
他望着地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匪徒:“是你杀了他?”
他们原是流民军里的一员,但是被官府的府兵冲散了,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这伙难民,顺便玩玩,没想到竟然折了一个手下在这里。
眼见顾凛不回答他,流民军匪首刀指向路边的腿吓软了,跑不动的逃荒难民:“你来告诉我,是不是他杀了我的手下。”
害怕得抱着头的逃荒难民哆嗦得几乎说不出话,“是,是他杀的。”
“他一个人杀的?”匪首望着瘦削的顾凛,并不怎么相信。
“他们有两个人,但是是他一个人杀的,另外一个人往那边跑去了。”
逃荒难民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石林的方向,匪首望着骑在原本应该是他们的马上的顾凛,突然纵马骑向石林。
顾凛瞳孔一缩,猛催胯下的马:“驾!!!”
第109章
流民军匪首的马儿在前,顾凛的马儿在后,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四五丈远,流民军匪首手里的巨大的宽刀一刻不停,借着迅疾的马速从同样躲到这里的逃荒的难民身上划过,断肢残臂,血流如注,无一生还。
“哇啊啊啊啊啊。”被妇人抱着的四五岁的小孩摔在地上,惊惶地拉着脖子被砍去大半的妇人,不停地哭着。
顾凛手一抖,从匪徒那里收缴来的绊马索迅速飞出去,缠住小孩的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落到自己旁边的干草地上。
巨大宽刀落了空,溅起无数沙石。
流民军匪首狰狞一笑,立即挥刀向其他人:“无用功,把你的同伙叫出来吧,凭你一个人不是我的对手,好不容易遇到两个可以让我活泛活泛筋骨的,别一下子就不中用了。”
此人说话的生硬像打雷一般,震得四处逃散的难民拼了命地跑。
他们都已经看到这个匪首的厉害,落到他眼里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
找到一个绝佳藏人位置的林真隐约听到了声音,察觉到声音离自己有段距离,拨开自然生长的,恰好能把狭窄石头缝遮挡得完完全全的野草,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由于他这里地势比较高,前面有没有遮挡物,故而一眼就看到下边对峙的两人。
小山一样的高达匪首手持巨大宽刀坐在和他一样大尺寸的马上,身形瘦削,青竹似地顾凛骑在另一匹马上。
林真的心猛地揪起来,小崽子虽然身高像大人,在箭术上下过苦功夫,但是怎么说都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力气和实战经验都赶不上匪首,十分吃亏。
林真抓着野草的手死死攥紧,不安的感觉席卷了全身。
顾凛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将掺了铜丝的绊马索收回,从他拦下匪徒,并杀死匪徒,过去的时间不长,林叔脚上受了伤走不远,有可能就在周边的某个地上藏着。
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