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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寡夫郎之后 第77节

林叔。

顾凛在心里默默说了句。

他望着已经把自己视为笼中鸟,起了逗弄心思,最后一把捏死的流民军匪首,猛地纵马冲过去:“驾!”

末端坠着铁球的绊马索刹那出手,裹挟着空气破裂的声音直取流民军匪首的面部。

流民军匪首连自己的巨大宽刀都没用,徒手抓住因为速度而威力大增的铁球,铁球上瞬间出现指印的凹痕。

顾凛根本就没想过这一击能够伤到他,伸手从背后抽出三支白色尾羽箭,三箭齐发。

“有点意思,”流民军匪首手中宽刀荡过去,三支白色尾羽箭扎在宽刀上,发出金属相撞的“铛铛”声,他狠厉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冲过来的顾凛,“到我了!”

他那匹跟他身形十分相配的壮马嘶鸣着往顾凛身下的马撞过去,那把巨大的宽刀“嗡”地横劈过去,顾凛紧紧趴在马脖子上,后背清晰地感觉到那把宽刀从自己皮肤之上擦过,刀锋哪怕再往下一根头发丝的距离,他都绝无生还的可能。

顾凛一手抱着马脖子,一手收回被流民军匪首捏坏的绊马索,缠向匪首身下大马的脚,顺势从马身上跃下来,团着身体滚到大马的肚子下面,举着的柴刀狠狠往马上的匪首大腿扎去。

匪首没想到他会这么灵活,一个不防被柴刀扎到了大腿,猛地抓着柴刀把马肚子下面挂着的顾凛拉出来,一脚踹在顾凛的肩头。

顾凛闷哼一声,咬紧牙关把绊马索缠到他腰上,长腿从旁边一跨到他身后的马背上,然而吃了一次亏的匪首已经知道他动作比一般人快,手中巨大的宽刀往身后劈去。

两人的一举一动小石山上的林真看得一清二楚,嘴唇抿得死紧,野草都被他捏碎,当他看到顾凛拼着自己受伤带着高大匪首一起摔下马,心就像被狠狠攥了一把,差点喘不上气来。

摔下马的两人离得不远,他单膝跪地站起身,手指逐一握紧柴刀的把手。

高大匪首皮糙肉厚,摔下马没有丝毫损伤,但是能把他逼下马,就已经足够眼前这个讨人厌不知死活的流民死无数次了,他狞笑地举起手里宽大的刀,犹如猛虎一般往前冲去。

“铛!”巨大的宽刀与柴刀相撞的瞬间就把柴刀的刀尖砍断,顾凛心头一冷,脚下瞬间发力,瞬间往后翻了一个身,匪首根本不给他躲避的机会,比他大腿还要粗的手臂往前一抓,竟然抓住了他的脚,用力往地上砸去。

“砰——”顾凛被狠狠砸在地上,下巴还有额头瞬间磕出口子,嘴里吐出鲜血。

“小子,遇到我还想跑,实在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高大匪首提起顾凛,有顾凛腰那么粗的大腿狠狠撞在他肚子上,顾凛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面色瞬间惨白如纸,口中的鲜血染红了衣领。

他单膝跪地从地上站起来,抓着被砍断了刀尖的柴刀,抬手擦了一下下巴的血,握着刀冲上去。

身形瘦削的顾凛比高大的匪首腰灵活得多,但是刚才那两下影响了他的速度,三五下力要挨高大匪首的两下,而高大匪首虽然没受到致命的攻击,却被眼前这个仿佛一点也不怕死,被他击中也要磕他一下的小子弄得烦不胜烦。

突然,高大匪首被顾凛抓住贴身的机会,踩着他的腿跃上去,弓起的膝盖猛地往他下巴上撞,咔擦一声,匪首嘴里发出叫声,一拳把伤到自己的顾凛掼到地上。

他摸了摸自己骨头有些裂开的下巴,狂吼一声冲过去。

而挨了他那一拳的顾凛绷不住,鼻子里还要嘴里全是血,突然,他看到离他仅仅只有四五米远的野草里的那双熟悉的眼睛,由于野草太密,那儿又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换个人来根本注意不到这儿和其他地方的区别,但是那一瞬间的心脏鼓动的感觉让顾凛发现了。

顾凛嘴唇快速地无声地动了动。

藏好。

闭上眼睛。

他不敢向那里投注过多的眼神,他怕匪首发现藏在那里的林真,他死死地望着向自己冲过来的匪首,抓起箭壶里最后一支可用的白色尾羽箭,迎着匪首冲去。

野草背后的石头缝隙里的林真浑身颤抖,双手捂住嘴巴,他看到顾凛叫他藏起来,闭上眼睛,可是他根本不可能不看。

他看到那个他养大的少年一次次被高大匪首一次次击中,又一次次冲上去,身形由一开始的尚能保持灵活,变得越来越迟钝,分不清多少处伤口溢出的鲜血把衣服染红,脚下的脚印都有了血迹。

当那把巨大宽刀向着顾凛肩膀砍去,被顾凛双手死死往上托住,但还是无法阻挡地破开他的皮肉的时候,林真再也不能待在这儿了,他搬起一块比自己脑袋还要大的石头,向高大匪首那边砸去,求求老天爷了,哪怕能让顾凛有一秒的逃走的时间也好。

正打算把眼前这小子彻底解决,以解自己居然被他伤到的恨意,高大匪首往前低头躲开石头冷笑一声,等他把这小子杀了,再去杀这只躲起来的小老鼠。

他刀下的顾凛突然撤掉抵抗他宽刀的双手,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往前拉,一只手伸到他脖子后,已经砍入他肩膀的宽刀顺利地没入,大股大股的鲜血从肩上滋出来,立刻染红了顾凛半边身体,滴滴答答地淌在被晒得滚烫的石头上。

“嗤——”

高大匪首脸上的冷笑凝固,他望着顾凛伸到自己脖子后面的手。

顾凛握着柴刀残破的断刃,在他脖子后面拧动,绞断他的经脉。

高大匪首的眼睛阴翳地瞪着他,他带着这几百号人在此地称王称霸,杀的人千数不止,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

明明这小子论武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却像只苍蝇一样烦人,挨他一下也要叮他一回……

高大匪首慢慢倒在地上,从脖子后面流出来的血在地上蔓延开。

顾凛双膝跪在地上,脊背弯曲,摇摇晃晃地撑着旁边的石头慢慢换成单膝跪地的姿势,再一点点站起来,向着野草覆盖的石头缝踉跄地走去。

扔完石头的林真只看到顾凛突然撤了两只手,任由宽刀劈进肩膀,然后高大匪首身死倒地。

他冲出石头缝,跑向顾凛。

“林叔……”

顾凛身体站不直,站在比林真矮些的坡面下头,抬起头望着他,已经被血污得看不见面貌的脸上有如释重负的几乎不能察觉到的浅笑,但是他的眼睛还和从前一样,黑沉沉的,瞧着要比其他小孩更成熟,更阴沉。

林真伸着颤抖的手去扶他,可是顾凛突然在他眼前倒了下去,他只来得及摸到他身上被血浸透的衣服,沉重的,粘腻的,浓烈的铁锈的味道。

“顾栓子!”

“顾凛!”

林真满脸泪水,蹲下身去抱顾凛。

可是他很快发现顾凛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了,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照这样下去失血过多就能要了顾凛的命,但是他没有药,他什么都没有!

林真浑身发冷,忽然,他疯了一般跑向被顾凛杀死的高大匪首身边,手颤抖地在他腰上衣服里摸,很快就摸到了几个瓷瓶。

像高大匪首这样的习武之人,又是在缺衣少食的此刻,不会不随身携带自身能够用到的伤药,他找对了。

林真拿着几个瓷瓶跑回顾凛身边,顾不得还在外边,打开瓷瓶的盖子闻了闻,闻到熟悉的和家里用的止血药膏味道差不多的便解开顾凛的衣服,先往他受伤最严重的肩膀倒药粉。

第110章

止血的药粉只有两小瓷瓶,林真担心不够用,可是顾凛肩膀的伤口实在太大太深,药粉倒上去就被血冲下来,林真只能加大量往上面倒,直到用了一瓶半药粉,才算止住了血流的势头,让鲜血有了凝固的时间。

他继续用剩下的半瓶药粉给顾凛处理身上的其他伤口,然后顾不上自己被顾凛鲜血染红的双手还有脚上疼痛难忍的脚,从旁边抓起一堆草,盖到死去的高大匪首身上,不知道那些流民军会不会搜到这里来,但是他要尽可能地不让那些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顾凛身上的伤太重了,单凭自己一个人,根本不是那些流民军的对手。

用草盖好高大匪首,并且把他身上能用的东西全部扒拉下来,林真先把去自己藏身的石头缝的路上的尖锐石头弄开,再去拖顾凛。

顾凛身上最重的伤就是肩膀,他不能拉肩膀,只能抱着腰,一点一点往上拖,再加上顾凛比他还要高,更加用不上劲。

细小的沙石往坡下面滚,林真满脸汗水,两只手抓着顾凛的腰带,坐在地上一厘米一厘米地往上挪,当他好不容易把顾凛拖进石头缝隙里,天上太阳已经彻底落下,进入黑夜。

从他们被流民军追杀到现在,才过去一个下午,可对于林真来说却那么的长,今天中午他还问王钦身边的王有财,还有多久能到安远镇,期望着回到鲤鱼村。

现在顾凛躺在他身边满身是伤,凶多吉少,而钟严王钦他们也不知道分散在什么地方。

林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安抚干涩的喉咙,他在黑暗里摸索着把手伸向顾凛,却心头一凉地发现顾凛手心烫得吓人,急急忙忙地摸到顾凛的额头,更像是能把手烫伤一般。

林真后背冰凉地收回手,他最不想面对的情况出现了,在现代,几颗退烧药下去就能退烧,但是在这里只有需要熬煮的中草药,而此刻他连中草药都没有……

更别说燃火熬药。

他摸索着扶着石头爬出藏身的石头缝,如今已是秋天,白天的太阳虽然还是那么烈,但晚上已经不像半个月之前那样闷热,而是生出些凉意。

林真看了看被月亮照得勉强能够看清轮廓的物体,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往石头山下走去,他要去今天逃走的地方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能用的东西,否则又没有水又没有粮食,还不能给顾凛退烧,他们两个怕也要跟路上遇到的尸体一样,暴尸荒野。

脚上的伤没有处理,又被捂着,已经有发炎的迹象,林真不仅要躲着那些可能还停留在此处的流民军,还要提防逃荒的难民,这些难民中说不定也会有二癞子那样的,在流民军面前唯唯诺诺,但是对着其他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只要自己能够活下去,其他人的命不值半文钱。

林真抓着石头,轻手轻脚地往下走,或许是今天那帮流民军实在是太吓人,他一个难民的影子都没看到,只看到倒在路边的许多尸体,饿狠了的食肉动物们正低头啃食,发现林真也只是龇了龇牙,迫不及待地从尸体上撕下肉来吞进肚子里。

路边的尸体是在太多了,它们根本顾不上林真这个活人。

林真呼了一口气,离那些食肉动物远远地,弯着腰依照记忆里的路,就着月光溜回今天他们歇息的树林旁边。

只见这里的尸体最密集,大人的,小孩的,老人的,姿态各异,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而林真在他今天坐的地方发现了那个盯着自己吃炒面粉,自己把竹筒里最后一点炒面粉给了他,他却第一时间捧回去给他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吃的小男孩。

他们两个的尸体倒在一块,手上还有炒面粉的味道。

林真静默地望着,绕过他们两个的尸体,蹲着身体找到了他们的马车还有骡车,拉车的马还有牛都没有了,不知道是被流民军还是其他难民趁乱牵走了,两辆车也歪倒在地上。

车上大半的东西都没有了,特别是用口袋装的粮食,影子都没有了,倒是那些杯子,竹筒杯,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留了下来。

林真赶紧把离自己最近的一床被子小心翼翼地拖过来,当他摸到里边的东西,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日在府城做离开的准备的时候,因为凑在一起的粮食太多,放在外边太显眼,他特意把两床杯子的被芯拿出来,往里面放装了粮食的布袋子,那些拿走粮食的人也许不缺这不能吃不能喝的杯子,竟然没有拿走,还有那竹筒杯,里面是他们在山洞的潭里装的水,因为方便携带,所以放在最后喝,这几天喝的都是水桶里的。

手里终于不是一点东西都没有,林真心里终于有了一点底。

被子里的粮食,装水的竹筒杯,林真围着马车还有骡车转了一圈,突然,他脸上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真正舒心的表情,跪在地上把卡在车轮下面的小药箱拿出来。

还好还好,他最想找到的小药箱还在,里边是自己经常填满的各种家常用药,他记得清清楚楚,往里边放过能退热的药材,拿回去想办法煎成汤药,至少能给顾凛搏几分活命的机会。

林真拿上小药箱,抱上两个竹筒杯,再把被子里藏的粮食拿出来,分到口袋两边让中间少一点,像个搭袋一样搭到肩上,和来时一样弯着腰,专门找有能够遮掩身形的乱石堆慢慢溜到石林的小山坡上,爬回藏身的石头缝里。

“呼——”林真浑身瘫软,手里的东西都险些拿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汗水顺着下巴滴答在胸前的衣襟上,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不知道明天会是怎么样,林真还是撑着石头站起来,准备把剩下的粮食还有竹筒杯拿上来。

从这里到镇上还有差不多十天的距离,顾凛又伤得这么重,没有粮食和水他们根本就撑不下去。

跑了四趟,林真终于把所有能够用的东西全都搬上来了,然后在地上刨了一个正好能跟罐子底部合上的坑,把退热的药材还有水倒在罐子里,给顾凛熬药。

林真害怕火光会把流民军或者其他难民引来,所以特地把烧火的坑挖得深一点,还在旁边堆了石头,也不敢把火稍大,只有小小一点火苗,能把罐子里的水烧开就行。

微小的火苗慢慢舔舐着罐子底部,里面的水慢慢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再过了会儿,苦涩的药味从罐子里散发出来。

林真正往帕子伤倒水,看见火坑里的火有点大了,赶紧把燃烧着的柴火往外面撤出来,保证从外面看不到这一点小小的火光,才放下心,拿着打湿的帕子挤进石峰里,搭在顾凛滚烫的额头上。

等药熬好了,林真废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药喂进去,然后把顾凛头上已经不再冰凉的帕子取下来,放进竹筒里沾水重新搭上去。

“——”

林真突然惊醒,一眼就看到一只瘦得皮包骨头的老鼠从自己腿上跑过去,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石壁睡着了,而天已经快亮了,天边露出了白色。

他连忙看了一眼石头缝里,看到顾凛还躺在那儿,拍了拍胸口,把自己做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样,但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的梦甩出脑海,挤进石缝里去看昨夜喝了药的顾凛。

这处石头缝很小,跟它的入口一样小,一米七的顾凛躺在里头正正好,他再进去就只能紧紧贴着顾凛的身体。

林真蹲着身体,一只手撑在石壁上,一只手去摸他的额头,跟昨天晚上相比,此时的温度已经下降了不少,只是微微有些烫手。

林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老天爷是眷顾他和顾凛的。

昨晚那会儿,他半点不想药喝下去顾凛没有好转怎么办,只是像执行命令的机器人一样,煎药,喂顾凛喝下去,给他换降温的帕子,然后脑海里全是顾凛把自己背到背上时的表情,还有自己让他放自己下来,他说的那句“除非我死。”

以及他跟高大匪首交手,无声地跟自己说的那句,“藏好,闭上眼睛。”

再有便是他与高大匪首交手的过程,一遍又一遍地在林真的脑海里回放。

他很欣慰自己的孩子如此优秀,又心疼他的伤痛。

对他事事想到自己,连最危急的时候也想保护自己的情感心头犹如被泡在热乎的水里,那么的熨帖,那么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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