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十三月 第223节

　　李道生抚摸着那些文字，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无道的记忆再次涌现。

　　他看见无数年前，一个与他长相相同的白衣人站在这座城墙之上，背后是燃烧的城市和逃窜的人群。

　　“怎么了？”苏陌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李道生摇摇头：“没什么，想起一些事。”

　　他们在古城中漫步，偶尔会遇到前来寻宝的修士或采药的凡人。

　　傍晚时分，两人在城中一处保存完好的石亭休息。

　　夕阳将石柱染成金色，远处传来牧童的笛声。

　　“你看。”苏陌师突然指向天空。

　　一群白鹤正排成人字形飞过，它们的羽毛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宛如一幅流动的画。

　　李道生望着这景象，突然笑了：“真美。”

　　这是离开玄冰宫后，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纯粹的笑容。

　　三日后，两人来到一片广袤的湖泊前。

　　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宛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

　　“这是镜湖，”岸边一个钓鱼的老者告诉他们，“传说湖底沉睡着一条龙。”

　　李道生和苏陌师租了条小船，划向湖心。

　　水面平静如镜，小船仿佛悬浮在空中。

　　苏陌师俯身触碰湖水，指尖荡起一圈圈涟漪。

　　“看！”她突然指向水下。

　　一条巨大的黑影从深处游过，鳞片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那生物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突然加速，激起的水浪差点掀翻小船。

　　当黑影再次出现时，距离小船只有数丈远。

　　那确实是一条龙——修长的身躯覆盖着青蓝色的鳞片，龙须如丝绸般飘动。

　　它用金色的竖瞳打量着两人，眼中充满智慧的光芒。

　　李道生与龙对视，无道的记忆再次浮现。

　　多年前，无道站在湖边，手中握着一枚鳞片，也见过这条龙。

　　龙似乎认出了什么，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缓缓沉入水中。

　　片刻后，它再次浮出水面，口中衔着一颗明珠，轻轻放在船头。

　　“这是……”苏陌师惊讶地看着那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珠子。

　　“龙珠。”李道生轻声道，“它认出了我身上的气息。”

　　龙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扭身游向深处，很快消失在湖水的蔚蓝中。

　　当晚，两人在湖边暂歇。

　　龙珠悬浮在篝火旁，照亮一小片区域。

　　李道生望着跳动的火焰，突然开口：“来此地是我的突发奇想，未曾想这里也有无道的踪迹。”

　　“苏仙子，如果有一天我完全变成了无道，你会怎么做？”

　　苏陌师拨弄着火堆，火星升腾而起：“我会找到方法把你变回来。”

　　这已经不是李道生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了。

　　他的心很乱。

　　“如果不行呢？”

　　“那就杀了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然后去找无道算账。”

　　李道生笑了：“好。”

　　一个月后，两人来到东海之滨的一个渔村。

　　村子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但村民们热情好客。

　　听说两人是游历的修士，村长特意腾出一间靠海的屋子给他们暂住。

　　清晨，李道生被海浪声唤醒。

　　他走出屋子，看见苏陌师已经站在礁石上，海风吹动她的衣袍，朝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今天渔民要出海祭海神，”她回头对李道生说，“邀请我们一起去。”

　　祭典很热闹，村民们穿着彩色的衣服，载歌载舞。渔船被装饰得花枝招展，船头摆满了供品。当太阳升到最高处时，船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李道生和苏陌师站在主船的甲板上，看着蔚蓝的海水被船头劈开，形成白色的浪花。海鸥在头顶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

　　“看那边！”一个年轻渔民突然喊道。

　　远处的海面上，鱼群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它们似乎对船队很感兴趣，很快游到近处，在船边嬉戏。

　　“好兆头！”老船长笑得满脸皱纹，“海神喜欢我们的供品。”

　　祭典持续到傍晚。

　　当夕阳将海面染成金色时，船队返航。

　　李道生靠在船舷上，看着逐渐接近的陆地。

　　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

　　一日，两日，十日，一月……

　　两人走遍了山海界的许多角落。

　　他们在雪山之巅看过最壮丽的日出，在深谷之中听过最动人的溪流；他们帮助村民驱赶为害的妖兽，也曾在荒野中与强大的修士动手。

　　这一日，两人来到一片竹海。

　　时值隆冬，其他地方的树木早已凋零，这里的竹子却依然青翠欲滴，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这里，便是去往下一件法宝，也是最后一件法宝的传送阵所在。

第261章 无道身世

　　“这就是最后一处了。”李道生望着远处的宫殿群，铜镜在他脚下微微颤动，“玄天鉴。”

　　青铜镜穿过云层，降落在玄天教正殿前的广场上。

　　与想象中不同，没有戒备森严的守卫，只有一位白须老者静坐在殿前石阶上，面前摆着一局残棋。

　　“来了。”老者头也不抬，手指轻敲棋盘，“老朽等候多时。”

　　李道生与苏陌师对视一眼，缓步上前。

　　当看清老者面容时，李道生瞳孔微缩——无道的记忆再次翻涌，他看见多年前无道与这位老者对弈三日，最终将一枚铜镜模样的法宝留在棋盘中央。

　　“玄天教主。”李道生行礼，“晚辈为玄天鉴而来。”

　　老者——玄天教主终于抬头，目光如电，在李道生眉心的长痕上停留片刻，又看向苏陌师腰间的铜镜。

　　“苏道子别来无恙。”他微微颔首，而后直视李道生，“你身上有无道的气息，却又不是他。有趣。”

　　玄天教主轻笑一声，衣袖拂过棋盘，棋子顿时化作流光消散：“是无道让你来取的吧？”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道生：“当年，无道强取各派独门秘籍，却又留下法宝补偿，从这些法宝名字想必两位也能猜到，这是无道特意炼制给各大宗门的。

　　“如今，他想收回去，也是自无不可，不过帮他保存这么多年，老朽倒要为难你一番，若你能通过玄天幻境的考验，老朽便将玄天鉴物归原主。”

　　“如何？”

　　“什么考验？”李道生沉声问道。

　　“入玄天幻境，经历一世轮回。若能破幻而出，玄天鉴自当奉上。”玄天教主指尖凝聚一点清光，“当然，若沉沦其中，也怪不得老朽。”

　　苏陌师眉头微蹙：“教主此议未免……”

　　“我去。”李道生打断她。

　　苏陌师看向李道生，又看向玄天教主：“我也去。”

　　玄天教主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忽然大笑：“好。”

　　话音未落，他双手结印，一道清光自指尖迸发，将李道生与苏陌师笼罩其中。

　　世界天旋地转，李道生最后看到的，是一面镜子般的玄天鉴发出了微光。

　　无尽的坠落感涌来……

　　李道生感觉自己被包裹在厚重的岩石中，无法移动，无法言语，只有意识在无尽的时光中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千年，也许只是一瞬——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

　　这是一处幽深的山谷，阳光很少光顾，只有正午时分才有几缕光线穿透茂密的树冠，落在这块不起眼的青石上。

　　雨水冲刷，风吹日晒，青石表面渐渐变得光滑。

　　“我……是谁？”

　　这个念头第一次浮现在“石头”的意识中时，山谷中的野花已经开谢了不知几百个春秋。

　　白云苍狗，石头的意识越来越清晰，终于……

　　它给自己起了名字——无道。

　　因为它生于天地，不循人道。

　　当不知几世轮回的野花在它身旁绽放时，无道发现自己能够感知更远的地方了。

　　它“看”到了山谷外的小溪，溪水中游动的鱼儿；它“听”到了远处村庄里人类的欢声笑语。

　　人类……多么奇特的生物。

　　他们短暂的生命如同蜉蝣，却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创造出那么多精彩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