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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16节

朱祁钰在夜上柳梢头的时候,策马二十余里跑到了一个臣子家中,得到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之后,又催马返回。

在路上,朱祁钰反复咂着于谦的那句话,终于想明白了于谦表达的含义。

这不是于谦在打哑谜,是他作为臣子,不能开口说的一些道理。

他的意思,全都在这句「谁是君,谁是臣」之中。

而且朱祁钰显然注意到了,于谦家里很是破败,很穷,很小。连个侍卫都没有。

朱祁钰回到了家中让成敬找到了朱元璋写的皇明祖训,挑亮了油灯,才终于将于谦未说完的话讲完。

皇明祖训里,朱元璋说:【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

这段话的含义就是:如果皇帝没孩子,就必须是兄终弟及,而且必须是立嫡母所生的孩子,庶母生的,即便是长子,也不能立。

朱祁钰的母亲是罪臣女眷吴氏,吴贤妃。

当年汉王朱高煦搞造反,被朱瞻基平定的时候,吴氏作为汉王宫女眷,被送进了后宫为奴。

明宣宗朱瞻基赦免了吴氏的罪,把她放在了宦官家中,生下了朱祁钰。

朱祁钰其实一直住在宫外,其实就是一个私生子,直到朱瞻基病重的宣德十年,朱瞻基才将吴氏确立为了贤妃。

大明有个很不好的习俗,那就是殉葬,皇帝死了,没有孩子的嫔妃,都要殉葬。

若是不承认吴氏和朱祁钰的存在,吴氏就会被殉葬。

朱祁钰靠在座椅之上,他的权力看起来很大,但其实很小很小,他乃是庶出,天生没什么法统正名,母亲还是罪臣女眷。

朱祁镇是嫡出,嫡子在宗族礼法之中,拥有绝对的继承权,尤其是朱元璋还明文规定了这一点,甚至用行动维护这一点。

朱元璋的嫡长子朱标死后,朱元璋还因此不惜发动了蓝玉案,也要确定嫡孙朱允炆的皇位稳固。

朱棣的一生,五征漠北,七下西洋,他其实就一直在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做皇帝比朱允炆强,或者是“爹,你选错人了。”

但是临到走的时候,他依旧让朱高炽,也就是嫡长子继承了皇位,而不是让更像自己的朱高煦继位。

朱瞻基同样是嫡长子,朱祁镇同样是嫡长子,朱祁镇的年号都是正统。

朱祁钰认真的捋了捋脑海中的记忆,群臣们起哄让他当皇帝,只是临时的代班皇帝。

此时的大明朝,有资格真正继承皇位的是襄王朱瞻墡,因为襄王朱瞻墡是朱瞻基的胞弟,人家是嫡子。

按照大明的规矩,朱瞻墡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孙若微也在朱祁镇被俘之后,第一时间派人去襄阳去了朱瞻墡的金印。

朱祁钰终于明白了自己登基之后的第一要务,正名位。

而他最大的敌人,就是宗族礼法。

在宗族礼法中,朱祁钰明明是皇帝,但朱祁镇回来,朱祁镇才是君,而他朱祁钰是臣子。

因为朱祁钰若是突然暴毙,甭管朱祁镇回来不回来,这皇位还要还给朱祁镇一脉,也就是朱祁镇的庶长子朱见深。

这种事居然是合理的。

合理个屁!

朱祁钰越琢磨越是憋闷,他没有继承权,之所以当皇帝,其实就是临时看个家,等到朱祁镇回来的时候,这鸟位还是朱祁镇的!

于谦并不是他朱祁钰的臣子,他只是大明的臣子。

朱祁钰两手一摊,空空如也,他突然发现,郕王一直是闲散王爷,压根就没有什么班底可言。

第二十三章 不得人心庶皇帝

宗室藩王不会支持他、因为他是次子;

公侯勋贵不会支持他,因为他这个皇帝就是个代班,太子还是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

朝臣们不会支持他,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朱祁镇的臣子。

其实朱祁钰的面前,还有个办法,可以轻而易举的【正名位】。

现在、立刻、马上跑到宫里,叫孙太后孙若微一声嫡母亲娘,他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获得名位。

但是孙若微的亲儿子是朱祁镇。

他叫孙若微亲娘,孙若微还不带答应呢。

以道德为约束力量的君君臣臣的束缚和框架,儒家礼法,出现在了朱祁钰的面前,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也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那就是彻底打破这种束缚和框架!他才会有一条生路。

这皇帝,难做呀!

不过朱祁钰却是打开了桌上的几张宣纸,开始认真的写写画画。

他熬了一夜,才在鸡叫之前,昏昏沉沉睡去。

兴安一直守在门外,拦住了任何想要见到朱祁钰的人,此时的陛下需要休息。

朱祁钰一直在郕王府,若无早朝,他连皇宫都不去,就在郕王府的书房里批阅奏疏。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只是个看门儿的庶子,就有任何的懈怠。

“兴安啊,郕王府有多少可用之人?”朱祁钰放下了手中的奏疏,看着侍候在旁的兴安,有些疑惑的问道。

兴安掰了掰指头算了算说道:“府上算上审理、伴读、良医、校卫大约有二十三人。”

一个完全没有继承权的皇子,在郕王府,也就是专门为还未之藩的藩王们准备的宅子里住二十年,能有什么班底?

军中无将、朝中无臣,就连手底下,也只有阿猫阿狗三两只。

按照礼部尚书胡濙的规划,上皇北狩于迤北,瓦剌南下在即,国事风雨飘摇,登基大殿不适合大肆操办,胡濙主张不要铺张浪费,简单操办即可。

简单到什么份上?

专遣内官,奉白金、彩币、表里,遍告各处亲王、宗室即可。

所有的礼物为银三百两、纻丝十表、罗十表、纱十匹、锦五叚、钞二万贯。

胡濙乃是五朝老臣,建文年间进士及第任兵科给事中,之后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年间从户科给事中起,一直做了32年的礼部尚书。

马上胡濙就是六朝老臣了,因为他敲定了朱祁钰的年号为“景泰”。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朱祁钰认真的梳理了下自己脑海里关于发生在景泰八年的夺门之变。

首当其冲的就是石亨,他当时的爵位为武清侯、镇朔大将军、太子太师、京师总兵官,乃是正经的军勋新贵。

英国公张辅的弟弟张軏,以六十四岁的高龄参与了夺门之变,而英国公府乃是最大的勋戚集团。

站在张軏身后的还有中骏都护府左都督张輗、以文臣进士出身,却凭借战功封伯的王骥。

左副都御史徐有贞,算是经年老臣,有治水之大功在身,参与进了夺门之变。

而徐有贞的背后是大多数的朝臣比如太常寺少卿徐彬、左都御史杨善等等。

襄王朱瞻墡在夺门之变后,立刻上书承认其合法性,随后上京和朱祁镇把酒言欢,多次入朝,每次朱祁镇都对其礼遇有加。

这是宗室的代表人物朱瞻墡的态度。

就连和朱祁钰性命相连的于谦,都没有选择反抗,他掌握兵权,在得到了夺门之变的消息后,没有任何反抗的当殿被捕,第三天就被斩首示众,这是加急中的加急。

什么叫庶皇帝不得人心,这就是庶皇帝不得人心。

把包括夺门之变的主角朱祁镇的这些参与夺门之变的所有人都杀了,就可以避免了夺门之变的发生吗?

不可能,没有了徐有贞也有张有贞、王有贞,他们在维护的是法理。

“把名单送给吏部尚书王直王老师父,令其择优擢升。”朱祁钰看了兴安递过来的名单,这批人,就是他唯一的班底。

甚至连于谦都不算他的班底,那是大明的臣子,不是他的。

“臣领旨。”兴安俯首接过了朱批的名单,准备去吏部衙门找王直。

“等一下,叫于老师父和石亨过来一趟。”朱祁钰叫住了兴安,让他去叫于谦和石亨。

兴安领命而去,没过多久,于谦和石亨来到了朱祁钰的书房,两个人刚刚巡查城防,身上甲胄未脱,石亨还抓着一直插着箭的斑鹿,还活着,但是已经奄奄一息。

“于老师父,石将军,请坐。”朱祁钰拿着手中的一本奏疏递给了二人。

石亨将手中的鹿递给了兴安,略有些激动的说道:“陛下,末将巡视壕堑,一只斑鹿鸣于野。”

“末将张弓拔箭,本来距离甚远,不能射中,但是这鹿却一个飞跳撞到了箭上,末将正奇怪时,兴安就寻到了末将。”

“想来,这斑鹿有灵,知道末将要来陛下府邸,故此撞箭。”

朱祁钰笑了笑,石亨送的是鹿吗?这是马屁!

巡视壕堑打到猎物,简单说一个故事,那就是献礼了。不得不说,石亨这谄媚的功夫,绝对数一数二。

于谦撇了撇嘴,这就是他很不喜欢石亨的一点,谗言媚上,从来都是奸臣们才会用的伎俩。

朱祁钰将手中的奏疏交给了于谦和石亨,面色凝重的说道:“紫荆关守关按察使曹泰上奏,有瓦剌贼两百入易州、莱州等处劫掠,从容出境,官军畏避之,无人敢敌者。”

这几天于谦都在忙着运粮进京,石亨则是负责守城布置,军报通过兵部陈汝言直接送到了内阁,又送到了朱祁钰手中。

朱祁钰比他们更先知道消息。

于谦看完了奏疏,面色阴晴不定,他俯首说道:“紫荆关、居庸关和倒马关,实京师西北喉襟。”

“虽有署都指挥佥事左能守备,缘贼已从紫荆关进出如同无人之境。”

“官军怯懦,倘复入寇,恐不能制。臣以为,命曾经战阵智勇武职重臣一员,量带精锐官军去关镇守最为妥当。”

石亨却嗤笑了一声,看着于谦说道:“于老师父,末将以为这三处关隘,一个也守不住,守得住才怪,这战阵智勇武职重臣、精锐官军,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第二十四章 朱祁钰的奇思妙想

于谦又站起来看了看堪舆图,抿了抿嘴唇,坐到了座位上,叹气的说道:“石将军所言有理。”

石亨一乐,这老头平素里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固执模样,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这不是于谦今天反常,而是他对守住内三关还抱有一定的幻想,但是石亨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于谦也希望战场发生在塞外而不是关内,但是他没有选择。

朱祁钰点头说道:“吏部言山东山东都指挥佥事韩青,多有军功,能征善战,可前往紫荆关备战,现在看来,也是不必去了?”

于谦首先表了个态,点头说道:“不必去了。”

“这就对了嘛。”石亨撇了赔罪继续说道:“陛下,那边的奸细太多了,里应外合,这天下就没有攻不破的关隘,末将以为,还是不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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