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188节
台上学正神情尴尬,他自然也是饱读诗书之辈,怎会判断不出好坏?这是一首定会被传唱的曲子,说不得还会流传后世,这可真把他的脸打得生疼。
可他又哪里肯承认自家看错,便是越看前面的狂生越是来气,不由道:“怕是也只有这一首,此曲虽然意境了得,世间难觅,但想要再写出这种豪放荒诞,却恐是不能,我看此曲还不足衡量狂生才学!”
他话里意思明显,这曲是蒙的,撞大运写出来的,再也不可能写出第二首类似意境的,所以并不能够断定赵柽的才华。
司业闻言不满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就算写不出相似意境,但以孤篇传世的诗词亦不是没有。”
博士亦道:“唐有春江花月夜孤篇横绝,此曲虽不如,但传世却已足够,这士子就算一生只作此一篇,也羡杀我等!”
学正闻言,愈发羞恼,虽然半生读书,但他知道,在场的包括司业在内,任谁都是写不出传世的文章出来。
这时的文坛,远没有神宗至开朝时那种大家横行,群星璀璨,相互晖映的气象,虽然说不得如何凋零,却也是不如甚多。
至少他们太学再无秦少游那种大家镇场就是,他心中越想越恨,愈发觉得前面狂生是蒙出来的曲子,不由起身走去。
他来到赵柽面前,沉着脸道道:“这曲子作得不错!”
赵柽看他,心想何止不错,怕是给你一百年也写不出来吧,他笑道:“学正缪赞了,信手所得而已,不值学正夸奖。”
“你……”学正闻言气结,片刻才哼道:“我看你也就只能填这一首曲子,此等意境怕是再难写出,适才甚么用脚作诗当是狂言,只有一首曲子又怎能作数!”
赵柽扬了扬眉道:“那学正的意思?”
学正冷笑道:“既然敢妄言用脚写诗都比下方学子强,那一首曲子肯定不够,你再写上一首中秋诗……不,再填上一首中秋曲,我便认了你那狂言,若是填不出来,还当给下方学子道歉!”
赵柽伸手摸了摸下巴,这是开始耍赖了吗,居然要再填一首,而且还得同样是中秋的曲子,这分明就是刁难了,只怕苏大胡子再世,短时间也填不出第二首来吧。
写诗填词并不容易,有些诗人一字一词,说不得要打磨雕琢几个月乃至半年,就算是偶有所得,只听说过得一句半句,没听过还有得两首的。
虽然这曲子不是他所做,但搬运也累不是?总得回忆去想吧,这也是费脑子的。
他道:“学正的意思……我再作出一首,学正就认了我的话?”
学正道:“你若再作一首中秋曲子,依旧那般意境,我就认了你用脚写的言语。”
赵柽笑道:“学正是自家认了?学正果然好担当,小生佩服,我就再作一首好了,不过之前那话就与台下士子无关,只要我作出来,那便是用脚写的都比学正强!”
他此言出口,学正就是一愣,下面的众学子也都愣住,高登笑道:“妙也,妙也,这位兄台实乃一位妙人啊!”
陈东也点头道:“之前我等虽没在旁近,可也问了清楚,那用脚写诗的话是这位兄台家弟所讲,并非出自兄台之口,学正摆弄是非,倒是被这位兄台针对了。”
高登道:“既然这样,那证明这兄台不是什么狂妄之人,只是身具大才,家人想要他出头炫耀罢了,他不想作诗,却被旁人和学正挤兑上台。”
陈东点头道:“应是如此!”
这时台上学正神色疑惑,扫了眼台下,道:“你可想好果真能作?作不好就要留下姓名学堂,与众人道歉!”
赵柽笑着点头,学正看他答应,心中微微有些打鼓,不过暗想当场连作两首中秋曲子,还得同具意境,这根本就不可能,就算是诗宗大儒怕也办不到,更别说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学子。
但为求谨慎他还是追问道:“须是填曲,不输之前!”
赵柽道:“众人可证,岂可做假!”
学正哼了一声:“你且作着,若能作出,我自认了就是!”
他是九品官员,不过这时已是文人之争,官身抵不上用处,只凭文才说话。
赵柽负手向前走了两步,随后道:“那就再作一令好了,就做首……普天乐!”
普天乐,曲牌名,又名“黄梅雨”,北曲属中吕宫,南曲属正宫。
大小令、散套、杂剧皆可使用。
高登顿时在台下叫好:“兄台大才,普天乐也是应景!”
台上司业喃喃道:“普天乐……中秋?”
旁边博士点头:“司业,正是普天乐。”
司业想了想:“这令的平仄我倒记得,是个常见的牌子。”
博士道:“戏内大曲也有串此牌,不过越是这样作好越难,多数都沦为俗调。”
司业看向赵柽,微微沉思。
赵柽此刻思想了几息,便缓缓开口吟道:
洛阳花,梁园月,好花须买,皓月须赊。
花倚栏干看烂熳开,月曾把酒问团圆夜。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
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
一曲诵罢,台上台下再度陷入寂静。
忽然,司业从案后站起身,手掌猛地一拍桌案:“好一个皓月须赊!”
还是那种意境,与之前的折桂令一个味道,两旁博士多微微闭眼,体会着曲里的意境,有的嘴角露出淡淡笑容,有的神色几许惆怅,还有的摇头晃脑似在低声重复曲句。
学正这时已是面如死灰,“噔噔噔”倒退了几步,继而站在那里发呆半晌,低头不敢看众人,随后竟然直接用袍袖掩住脸面,跌跌撞撞跳下台去,一路仓皇,踉跄着跑走了。
前方台下,赵棫大喊道:“列位可服?”
严学子等人愣在当场,个个神色羞愧难当,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张着嘴巴,浑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高登叫道:“兄台高才,小弟高登景仰!”
说罢,深深行了一礼。
赵柽在台上还礼。
此时走过来名太学博士,眼神炙热,神情热烈:“还未知小友姓名,快快报来,好张贴柱上。”
赵柽还没有答话,后面又上来一名博士,推开前面,抓着赵柽衣袖道:“不知小友可愿来我太学读书?我愿亲自教导小友!”
司业站在案后,有心上前一叙,只是他乃正六品官员,不能过于失仪,咳嗽了一声道:“还是先让这名士子报上姓名吧!”
两名博士闻言急忙催促,赵柽笑了笑:“报名便不必了。”
博士道:“小友,这怎可以?没有名姓曲子怎么张贴柱墙?”
赵柽摇了摇头:“博士是否觉得这曲不差于词?”
博士急忙道:“不差,不差,我觉得小友这两首曲一出,必会震惊士林,用不多久便会兴起一股曲潮!”
赵柽笑道:“那就足够!”
他说完直接跳下了花台,向着赵福金姐弟走去,随后带着两人竟头也不回地朝人群外而去。
台上博士一脸焦急:“还请小友留下姓名……”
赵柽哪欲留名,但旁边赵棫心中不甘,想了想回头大喊道:“我二哥乃天下第一风流才子是也!”
天下第一风流才子?司业在台上顿时愣住,随后脑中灵光一闪,那背影的熟悉感立刻和一个名字对上。
他浑身一颤,马上三步并两步跑去台边,看着那已经远去的身影,颤声大叫道:“秦王殿下,秦王殿下,下官失礼,还请殿下恕罪……”
秦王?竟是秦王!
台下的学子百姓闻言顿时惊呆,刚才在台上作曲的竟然是秦王赵柽!
随着一阵短暂的沉默,接着声音便爆发开来,简直喧天的闹响,无不是震惊高呼,热烈极致。
所有人都回头去寻找赵柽,都想再睹秦王风采。
只是此刻,正如那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哪里还能看得到赵柽身影半分……
第308章 东京曲贵,文坛之争
这一夜,直到天光将亮,赵柽才将姐弟两人送回皇宫。
宫内果然没有设宴,按照以往惯例,中秋的宴会是要摆到天明的。
而此刻,皇宫内却一片死气沉沉,没有半点过节的气氛。
道君皇帝只是把赵棫贬为庶人,并没有驱离宫城,所以赵棫暂时还能在皇宫内居住。
后世之时,哪怕已经临近靖康,道君皇帝依旧没有恢复赵棫爵位,而赵桓登级之后,也没有去做此事。
金兵二打东京驱赶宗室北上时,赵棫一样被裹挟在内。
后来几经迁徙,最后落于五国城,据种种史料推测,赵棫活得极久,乃是北驱的诸皇子中,寿命最长的一个,便是金国皇帝都熬死了好几任。
两三日后,赵柽参加太学诗会的事逐渐传开,而他在诗会上不写诗填词,反而做了两首曲子的举动,立刻在东京的文坛掀起了一股风暴。
那两首曲子以极快的速度传播,不到半月,东京几乎所有的正店青楼,都有弹唱。
前往游乐的文人骚客想听秦王作曲,竟还需额外打赏大笔金银,店楼赚得盆满钵满,一时更有东京曲贵之说。
而在文坛上,词曲之争直接被抬上桌面,彼此攻讦,各种口诛笔伐每日都在上演,不少原本只攻于词的文人学生,竟开始转而填曲。
随着作曲的人渐多,新曲犹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街头巷尾、市井之中亦是常闻歌唱,曲之一道开始焕发出勃勃生机。
此刻,距离樊楼不远处的一座精致小院中,梧桐树下的桌上摆满了水果,一名玉貌花颜,身段娇娆的少女,正用皓如凝脂的手腕轻托香腮,细语萦萦道:“弄玉,你说王爷是不是将我忘记了?”
旁边小丫鬟急忙道:“王爷怎会忘记娘子,那日王爷可是情真意切,为了娘子就连那些大官都惩治了一番呢。”
少女正是赵元奴,她闻言轻轻一叹,明眸看向远处:“这几日我总是想着,如果他不是……不是王爷多好,我宁愿他是一个穷书生,然后自家赎了身去,与他远走高飞,双宿双栖,自在逍遥。”
弄玉看着自家娘子发痴,心中不忍,劝慰道:“娘子,王爷在朝为官,肯定公事繁忙,前些日又闹了庆功宴,听说禁足在府,眼下似是刚解禁没有多久,估摸着再过几天就会前来看望娘子。”
赵元奴眼神微微迷离,道:“可听梅娘说他去了太学诗会,还作了两首曲子,此刻风靡城内的店楼,无人不会弹唱。”
弄玉咬了咬唇,岔开话道:“娘子,既然王爷开始填曲,娘子莫不如练习一番,省的王爷来了想要听时手忙脚乱。”
赵元奴立刻点头:“确是该练习,不然琴箫等器都生疏了,对了弄玉,两首曲子怕是不够,梅娘说现在外里作曲的人多,你去求上几首,我一并演练就是。”
弄玉道:“娘子稍候,奴婢现在就去。”
赵元奴看着弄玉出门离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玉颊之上现出一抹惆怅……
这日赵柽在府内观看外面所出新曲,还有李清照等人抨击他的词章,心中不免暗暗发笑,他倡导曲不下词,现在文坛上都以他为曲界领袖,一些词家便联合起来对他打压,吵得极为热闹。
他看了会儿后唤雷三过来,吩咐他去州桥找戚红鱼过府。
半晌戚红鱼到来,并着雷三和周处等人,赵柽道:“最近有个事情要做,交给你们几个。”
戚红鱼好奇道:“公子要做何事?红鱼必当全力以赴。”
赵柽道:“也不是甚么大事,就是想开一家戏楼,只唱戏说曲,不做旁事。”
几人闻言都愣了愣,唱戏说曲的不是勾栏吗?
雷三小心翼翼地道:“王爷要开勾栏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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