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203节
这个过程自然是杜撰的,说是与杨朗在东京相识,一见如故,结为好友,但彼此不知真正身份。
后来杨朗离开东京,他久觅不到,心中疑惑,这才派人调查,发现了杨朗的真正来历,然后一路追查,确定了杨朗身份,可惜的是杨朗这时已经为国殉难。
信中他还写道,其实杨朗在东京时曾经有一红颜知己,两人私定过终身,杨朗走后,这名女子一直在等他归来。
但最后等到的却是不幸的消息,这名女子对杨朗至真至情,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二天,竟然悬梁自尽,追随杨朗而去。
所以,赵柽希望,杨家能以杨朗妻子的名义,将这名女子纳入家籍,毕竟两人已经月下定过终身,而且还在东京生活了一段时间,可能是杨朗害怕自身前途未卜,所以才没有将此女带回河北。
赵柽又说,这么做也是希望杨朗九泉不孤,完成两人的心愿,他写下了女子姓名,姓颜,双字宝花。
赵柽还说了若是杨家有后代聪颖,想要谋求个出路,可以送来东京找他,由他栽培。
就是这样一份漏洞百出的信,但却让杨家深信不疑,甚至感激涕零。
因为赵柽何等身份地位,怎可能对他们做假。
尤其信上说的最后一条,栽培一名杨家后人,这可不是一般的恩典。
杨家乃是军户,地位低微,这个军户和禁军家族还不一样,军户是打仗时官府指定出军的人户,战争时军户是必须要出人的,而且军户世袭,这个身份极难摆脱。
但有了赵柽的承诺,那他杨家将会有一脉彻底摆脱掉世袭军户的身份,而且跟着赵柽,极可能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这乃是天大的恩赏。
所以,杨家一切都依赵柽所言,将颜宝花入籍,甚至给二人合了衣冠冢。
大宋、北辽、西夏百多年的谍探暗战,互相渗透潜伏,其间有许多可歌可泣,悲欢离合的故事,也是一时半刻述说不完。
这戏班的清白,最重要就是排除掉谍子身份,而这吕、张、于三个班子,碎玉楼的人都到其老家查过,确认了都是百年老户,这才最终定了下来。
赵柽边走边对吕小郎道:“你叫什么名字?”
吕小郎一愣,这时也没了出门闲逛的心思,在旁边跟上道:“回禀贵人,小的没有大号,家中一直唤为小郎。”
带路的管事低声喝道:“秦王殿下当面,莫要失礼!”
吕小郎听到,顿时就是一颤,腿软便想要跪下。
他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就是二大王,赵柽名声太过响亮,尤其市井之中,似吕小郎这般年纪,所关注的就是英雄豪杰,赵柽作词填曲他倒不太关心,但收复淮西,剿灭贼寇,在他心中可是真正的豪杰所作为。
赵柽道:“免了免了,好好回话就是。”
吕小郎忙道:“多谢王爷,王爷但有所问,小人无不用心回答。”
赵柽边走边随意问他些戏班子事情,渐渐的吕小郎已经没有之前紧张,反而答得十分得当。
到了房舍前,管事将人都唤了过来,随后介绍赵柽身份,所有人都心情激动,就要行大礼参拜。
赵柽摇头将他们叫住,随后坐在吕老旺搬来的椅子上,问了些话后,身旁小娘拿出了白发记剧本。
赵柽道:“本王这里有一出套戏,分五个折子,里面人物不多,从今日起你们三家分别排练,但要记住内容不能外传。”
三名班主一起点头称是,他们知道这肯定是新剧目,毕竟不能外传泄露就肯定不是老剧。
赵柽又道:“三家都要会唱,到时候哪家唱得好,本王额外还有赏赐。”
三家人闻言眼睛都是一亮,王爷的赏赐可不比那些寻常富户农庄的庄主,说不得一次赏赐就能抵上一年的工钱。
三个班主也互相对望,都能看出彼此心中所想,便是开始暗暗较劲。
赵柽这时笑了笑,扭头向后面看去:“本王有一名手下,平日里素爱勾栏听曲,对此道魂萦梦绕,今日我将他也带了过来。”
说着话,后面一名车夫脸色尴尬地走上前,却正是欧阳北。
三名班主不知何意,吕老旺嗫嚅道:“王爷的意思……”
赵柽指着欧阳北道:“我这手下既然深爱此道,本王便想成全于他,在这戏里给他留了个行当,从今天起他就在戏园子住下练戏,有什么不会的地方,你们多教于他。”
三个班主口上连呼“不敢”,心中却十分纳闷,这唱戏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怎么王爷的手下还有这嗜好?
欧阳北这时也是一脸懵,赵柽将他叫过来赶车,全没提过此事,这怎么突然就想起让他演戏了呢?
他抓头道:“公子,属下演哪个啊?”
赵柽微微耷下眼皮,目光落在剧本上道:“这出戏里有一泼皮,唤作欧阳仁智,你就演他好了。”
第321章 欧阳仁智,人人喊打
五天之后,彩翼戏园正式上演白发记。
因为吕家班排练时最为出色,所以赵柽让吕家班上场。
依然是在露天大戏台,依然是百姓免费看戏,这一次园子里甚至还提供了热水,让观看的百姓们解渴御寒。
这白发记一出五折,外面大红纸张贴,今日只演前三折。
因为是新戏,又有热水喝,所以来观看的人比以往更多,戏园里装不下,外面百姓家的墙头屋顶也全都爬满。
戏一开场,就引起了哄动。
为了营造年三十大雪夜的气氛,赵柽专门安排了两个人,在戏台的顶梁上往下撒鹅毛。
在这鹅毛大雪的衬映下,扮演乐儿的吕有旺女儿吕小鱼,穿一身破烂得露出芦花的红袄,迈着小碎步上场。
乐儿开口唱道: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啊,年来到。
爹爹出门去躲账,整七天还没回还,我在家中等着爹爹啊,等着爹爹回家来过年……
虽然只是刚开场,但台下人却都看愣了,这时的戏剧乃是杂剧,开场有艳段,就是四个人耍上一番,然后装扮好的乐工吹吹打打几下,百姓们并没见过这种直接就上正剧开唱的。
因为是新奇玩意儿,所有人都聚精会神。
赵柽在一旁的风物楼上,边喝茶边瞧着下面露天戏台。
这时楼上已经坐满,都是他叫过来看戏的。
小娘自不必说,府里的苏石、周处、钱文西、雷三,碎玉楼简素衣为首的一众好汉,外面的戚红鱼带着赵盼儿,脏衣帮的朱小乙、吕丘,林林总总约莫百十号人。
雷三和朱小乙站在赵柽身后挤眉弄眼,雷三怒了努嘴,朱小乙小声道:“王爷,王爷,欧阳北演甚行当?”
赵柽放下茶碗道:“他啊,演一泼皮,唤作欧阳仁智。”
雷三在旁边嘿嘿接道:“王爷,欧阳北演泼皮都不用刻意,本性出演就行。”
朱小乙也道:“小的看也是,这欧阳北本来就是泼皮无赖的性子。”
赵柽笑笑没有说话,片刻后,朱小乙忽然道:“出来了,出来了。”
楼内众人立刻注目观瞧。
只见欧阳北一身当下泼皮帮闲的骚气打扮,脸上勾画了几笔油彩,脚下迈着八字步走上台来。
苏石纳闷道:“这小子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只见欧阳北一只手提了支花枪,一只手挎了个竹筐。
他歪眉横眼走了几步,又哼了几哼,躬下腰四下张望见周围没人,于是露出一抹猥琐笑容,开口唱道:
讨租讨租,要账要账。
我有四件宝贝身边藏,一支香来一杆枪,一个拐子一个筐。
见了东家就烧香,见了佃仆就使枪。
能拐就拐,能诓就诓!
楼上看戏的众人一片哗然,丁大蟹恨恨地道:“这副小人嘴脸,果然不用刻意去演!”
雷三道:“这欧阳北平时就是这个味儿,说不得泼皮出身,以往吹嘘的甚么西北有名侠客,我看都是胡扯。”
朱小乙也道:“说得对,之前去勾栏时他就如此神态,根本都不用去演,这天杀的乃是本性暴露。”
此刻台下百姓亦都交头接耳,许多人脸上露出憎恶表情。
东京繁华,商业繁荣兴盛,所以街头常滋生泼皮无赖帮闲混混等捞偏门之人。
这些人或恃强凌弱,欺压百姓,或敲诈勒索,坏事做尽,再不就是好勇斗狠,整天无事生非。
雷三之前就是好勇斗狠的混混,极不受百姓待见。
而百姓最恨的还是泼皮帮闲,泼皮欺压良善,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帮闲则是仗势欺人,专门给官宦或大户人家做狗腿,也是种种坏事做绝。
所以他们一看台上欧阳仁智的出场打扮,基本就猜出是个干什么的,再听唱词,无不恨得牙根痒痒。
欧阳北唱完之后,在台上又独白了片刻,将心内卑鄙念头和阴险想法自言自语了,接着便去敲乐儿家的房门。
白发记第一折结束。
此刻勿论台下还是楼内,都开始议论起来,大抵都是骂欧阳仁智的,毕竟他刚刚内心独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坏很恶毒。
台下看戏的人里就有附近泼皮,本来站在台前摇头晃脑,人五人六,旁边都没人敢靠近。
这时百姓因戏生怒,边骂边瞅向泼皮。
泼皮一开始还哈哈大笑,道那台上的欧阳仁智演得太像,说不定就是哪条街上的同行,但在百姓愤怒的目光和神情下,渐渐收敛起来,最后似乎实在受不住这么多人盯着,竟灰溜溜地猫着腰逃出了人群。
这一切赵柽都看在眼中,百姓们大抵还是怕泼皮的,但此刻为什么又敢横眉冷对,吓得泼皮逃走?
因为这时人多,每个人心里都憎恨泼皮无赖,人人都表达出了相同的愤怒情绪,泼皮感觉到了,气势便弱了,就算他平日里敢亡命,但此刻也恐慌胆怯了。
这就是团结的力量。
团结并不是人多就行,还要有共同的信念,共同的目标,才能形成一种效果,那种效果叫众志成城。
没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和信念,那就是乌合之众了。
战场上打仗也是一样,都想着如何杀敌取胜,不计生死,那么军队的战斗力自然无限上拔。
如果都想着怎么保命,怎么逃跑,那结局自然就是一触即溃,一哄而散,战败是不言而喻的。
这时,第二折戏开演。
台下喧嚣声平静下来,百姓们开始看戏。
乐儿和他父亲辛白劳没想到大年三十的夜里,士绅还会派泼皮前来讨账,都惊慌失色,苦苦哀求,想要让对方容自家过这个年再说。
欧阳仁智这时得意洋洋地大笑,开口唱道:
都说那。
穷生奸计,富长良心!
你这老儿打得算盘我心中藏,甚么没钱都是做的伪装,可要知道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再敢抵赖就让你吃不了兜着把性命丧!
这段唱完后,原本已经安静的戏台下,忽然炸了锅般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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