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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明君 第17节

  他当然赌赢了,收获当然也很丰厚,张居正就是靠著这份资历,一举进入了内阁!

  在新君继位后,也就是隆庆二年,他终于递上了政治生涯中,第二份宣言——《陈六事疏》。

  这一次,是内阁辅臣的身份,声如洪钟。

  开篇明义便说大明快完了,也就是所谓“天下有积重难反之几”,而后再度深切时弊,阐明革故鼎新之必要。

  但,先帝隆庆皇帝同样没放在心上,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并无后续。

  那么,两度失败之后,张居正会是什么心态?

  朱翊钧指节敲著桌案,看著《太甲》一文,怔怔出神。

  他是终于放弃贤臣明君的期望,想要做伊尹吗?

  难道在想,皇帝救不了大明朝,我自为之?

  历史上,张居正日后所说的那一句“我非相,乃摄也”,是对新政后成果的欣慰,还是迈出这一步无奈的喟叹?

  张居正哪怕上疏致仕,也是说“稽首归政”,显然知道大政尽握于他手,必然也知道他这样做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他是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想做这个常务副皇帝?

  那这篇《太甲》,是跟自己一次隐晦的交涉?他看出自己有揽权的迹象了?

  还是对变法的政治宣言,向有心靠拢之辈表明心志?

  朱翊钧只觉得,这样的聪明人,真让人万分头疼。

  这位大明神童,还未出场过招,一篇《太甲》就已经让自己心神动摇,慌乱如麻。

  “殿下,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高仪将朱翊钧的思绪拉了回来。

  朱翊钧这才发现,日讲已经结束了,他连忙回礼:“诸位先生辛苦了。”

  高仪恭敬道:“还请殿下回宫后好生温习课业,明日再检讨殿下记诵。”

  这就是课后作业了。

  交待一番后,高仪便逃也似地告退,离开了东偏殿。

  朱翊钧看著高仪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这位内阁辅臣总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即便是各方都对他赶鸭子上架,他仍然抱有侥幸之心。

  简直是异想天开。

  哪有作为顾命大臣、内阁大学士、太子太保这等尊荣之身,还能不涉时局,置身事外的?

  他朱翊钧在争,高拱在争,张居正在争,就连冯保张宏这等内臣也在争,你高仪身居高位,凭什么不争?

  高仪就是看不明白这点,最后才会在高拱被驱逐后,致仕不得,在家中忧惧而死。

  诸讲官陆陆续续都退了下去。

  看著殿内一空,朱翊钧才看向旁边的太监:“廷议那边散朝了么?”

  张居正昨日说要为他剖析政事时,他心中多少还有些轻视。

  但这篇太甲一讲,当即就把他的心提了起来,心中起了十二分戒备。

  此时也是忍不住主动问道。

  太监回道:“殿下,今日廷议已经散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又问道:“张阁老呢?”

  另有一名太监上前:“殿下,张阁老已经在东厢房等候了。”

  朱翊钧起身:“你去请张阁老到暖阁。”

  文华殿东厢房共有三间,东宫讲读的座席设置在东厢房北边的一间,相邻的暖阁则是皇太子休息的便间,也是日常召对臣下的地方。

  朱翊钧来到暖阁案前坐定,搓了搓脸,提振了一番被日讲弄得有些疲惫的精神。

  同时思索著自己应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位大明朝绕不开的人物。

  张居正值不值得信任?

  这个问题很复杂。

  对于大明朝,张居正自然是值得信任的。

  但对于他呢?

  张居正固然有挽倾天之志,但他要将自己托付给张居正吗?

  他张居正想排除一切阻碍,施行变法。

  他朱翊钧又何尝不是想大权独揽,推行他的新政?

  这种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

  小太监来到东厢房,碎步走到端坐饮茶的张居正身前:“阁老,殿下日讲结束了,请您去暖阁。”

  张居正放下手中的茶碗,站起身来:“烦请公公引路。”

  言辞客气,丝毫不像内阁辅臣面对一名小太监。

  小太监受宠若惊,忙不迭前面引路。

  张居正长著一张国字脸,眉目清秀,美髯垂下,自有一幅官相。

  两人快步疾行,不一会便来到暖阁前。

  门前的太监迎了上来:“阁老,殿下让您迳自进去,不必通禀。”

  张居正点了点头,直接迈步而入。

  便间没多大,他折了个身,便到了屋中间。

  他不著痕迹地扫过端坐在案前的皇太子,拜了下去:“微臣拜见皇太子殿下。”

  朱翊钧连忙起身,从案前走了出来,做势要将他扶起:“阁老社稷重臣,本宫德凉幼冲,愧受这般大礼,快快请起。”

  张居正略微侧身躲过:“殿下承继宗祧,天下人主,臣微末礼仪,焉有不受。”

  朱翊钧顺势受了这礼,将人扶起:“九州万方骤然加身,本宫惶恐不已,还要仰赖阁老辅弼。”

  张居正起身,拱手道:“殿下但有咨问,臣自当明白敷奏,庶殿下睿明日开,国家政务,久之自然练熟。”

  朱翊钧情知火候到了。

  不露声色开口道:“阁老今日,有何教我?”

  张居正凛然以对:“殿下,大明朝,快亡了!”

  朱翊钧:“啊……啊!?”

  ——

  注1:上御宣治门视事,大学士张居正等题日讲仪注:上在东宫讲读《大学》、《尚书》,今宜接续讲读,先《大学》十遍,次读《尚书》十遍,讲官各随即进讲,讲读毕各退。——《明神宗实录》

  注2:关于明朝官话雅言的发音,某b有个视频,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很好玩。

  注3:“积习生弊,有颓靡不振之渐,有积重难反之几”——《陈六事疏》

  注4:江陵以天下为己任,客有谀其相业者,辄曰:“我非相,乃摄也。“摄字于江陵固非谬,但千古唯姬旦、新莽二人,今可三之乎?庚辰之春,以乃弟居谦死,决意求归,然疏语不曰“乞休“,而曰“拜手稽首归政“,则上固俨然成王矣。——《万历野获篇·卷九·内阁》

  注5:“田赋不均,贫民失业,民苦于兼并。”——《荆州府题名记》

第12章 天下大弊,攘争名器

  大明朝快亡了。

  这事,朱翊钧自然知道,不仅知道,还知道是哪一年亡的,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一个新闻。

  但,从张居正口中说出,意味就大不一样。

  这话犯忌讳吗?当然不。

  事实上在经历过他那位祖父嘉靖皇帝折腾后,朝野内外多的是这种声音。

  甚至,这就是变法派的土壤!

  徐阶、李春芳为什么会相继倒台?为什么如今内阁首辅、次辅都是变法派?

  就是因为大明朝迫切的内外部压力,已经不可忽视了——裱糊匠,已经无法顺应有识之士的潮流了。

  在这种背景下,变法派上奏,都是动辄大明要完。

  隆庆元年,内阁辅臣赵贞吉上疏进言时就说“今虽有治安之名,而无其实;无危乱之事,而有其理。”

  高拱上奏也不乏有“天下已值危亡之时”之词。

  张居正更是早有前科,在《陈六事疏》中就说“天下有积重难反之几”。

  大明要完这种话,比海瑞直接骂天下看陛下不爽已经很久了,还是要悦耳一些的。

  不过,这话说是说得,问题是,你张居正跟自己一个没掌权的十岁毛孩子说干嘛?

  是能给你张居正站台,还是让你接替高拱首辅之位啊?

  朱翊钧弄不明白张居正闹的哪一出,只能小心遮掩。

  他适当地露出惊讶之色:“阁老何出此言!?”

  张居正告罪一礼。

  干净利落地从袖中掏出三卷书稿,双手捧上:“这是臣整理一夜后所写的,殿下一看便知。”

  朱翊钧带著疑惑,轻轻接过:“这是?”

  张居正没卖关子,躬身答道:“殿下,洪武年间至今,历年丁口、田亩、赋税,都粗粗列在卷上,请殿下阅览。”

  朱翊钧将其展开,大致看了一眼。

  确实是开国至今,各个时段的人口数量,田亩数量以及财政收入。

  他没有细看,反而干脆合上,羞赧道:“阁老,本宫德凉幼冲,看不太懂。”

  张居正顿了一下,缓了缓才开口道:“殿下且看,我朝立国之初,田亩数几何?”

  朱翊钧再度翻开,循著张居正的指引,翻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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