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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明君 第334节

  而这一步,便称之为,宗罗百代的宗师!

  孙继皋愈发惊叹:“以往都是一道之内,有所开创,我才能叹一声宗师,台上的两位教授师,薛公、李公、袁公,无不如此。”

  “今日还是首次遇到,让我未见学说,便仰服称宗之人。”

  “只这一点,哪怕未有开创,也足以台上称师了。”

  作为今科会元,学问自然不低。

  虽然一时想不通厉害在何处,但既然能让他觉得不凡,那就必然不是简单之辈。

  李三才大院子弟,想事情注定没有这么纯粹。

  只摸著下巴轻声道:“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宗师,莫不是春芳李公?”

  他听闻李春芳也受邀入京了,今日却未见其人。

  孙继皋失笑了摇头。

  李三才毕竟学问差一筹,才会猜到李春芳头上。

  但他一眼就看得出,这不是李春芳那个专做青词的假道学先生能有的水准。

  他沉思片刻,揣测道:“应当是山农樵夫。”

  李三才愣了愣,一瞬间便被孙继皋说服了,认同地点了点头。

  山农樵夫,指的是颜钧,日用派的大儒。

  以其高举山农樵夫为救世致知之道,所以自号山农、樵夫。

  颜钧同样是个标签贴满的宗师一一颜真卿之后、泰州王良嫡传、谭纶的老师、胡宗宪的军事幕僚。

  年轻时讲学天下,王之诰、邹应龙皆是其信徒。

  徐阶特请其至京城讲学,三公以下,望风请业。

  可惜,嘉靖四十五年,颜钧因为讲学时传授“近代专制”,以致“生灵无告无谋”的观点,被诱逮入狱,三年后改发边疆一一即便没有文字狱,也不至于到能指斥中枢“专制”的地步。

  其发边充成之后,便被俞大献发牌文,特聘为军师,而后以军功免除罪身。

  如今隐居治学,教化百姓,已然不再涉足俗世纷争。

  比起李春芳,这位经历传奇的当世大儒,才更有可能有这种水准。

  “后生猜错了,不是颜山农。”

  一道声音从两人背后响起。

  两人齐齐回头。

  只见一名四十出头中年男子授著胡须,话显然也是这位说的。

  李三才连忙见礼:“周洗马。”

  孙继皋听李三才称呼后,才反应过来是谁,慢上半拍见礼:“敬庵公。”

  赫然便是那位号称融会濂洛关闽之学的周子义,同时也是司经局洗马兼翰林院编修,以学行称于世。

  周子义轻轻颔首,算是回礼,眼神却不在二人身上,似乎还在回味王世贞方才诵念的文章。

  过了一会,他才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不是颜山农,高度不一样。”

  孙继皋迫不及待追问:“高度?”

  周子义点了点头,语气带著感慨:“方才孙会元不是说,没见得有什么推陈出新的地方,却总觉得气象万千么?”

  孙继皋等著他的下文。

  李三才也拧著脖子认真听著。

  周子义斟酌片刻,既是自己梳理思路,也是提携后生,缓缓开口:“在场之人,连你们都能读出这一位,宗罗百代的学问,自然不足以令我等惊叹。”

  “真正令我等悚然的,是这位超迈百年的高度!”

  “这才是气象所在!”

  周子义语气中的惊讶,使得他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气声。

  李三才愣然:“超迈百年?”

  这个词可不小。

  孙继皋若有所思,眉体悟。

  周子义音色性感磁性,娓娓道来。

  “当然超迈百年!”

  “这位看今日之道学,犹如你我看先秦之道学!一句宋明以降,直让我汗毛乍竖!”

  “恍惚之间,我几乎以为我朝已然亡了百年,这位自宙光之上巡游,在我等的尸骸面前,目露悲悯地刻下了墓志!”

  “若非眼光超然尘外,怎么可能高屋建领到这个地步?”

  “道学三阶段-这种口气,朱王复生都做不出这种学问!”

  话音刚落,孙继皋身子立刻一震。

  他恍然而通透了哦了一声,喃喃感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三才尤有不解:“当世还有人的学问高出百年?”

  周子义伸出一根手指,将鬓发拨到耳后,笑道:“眼界高,不是说学问高,只说学问,与我不过两可之间。”

  他精擅濂洛关闽之学,指的就是濂溪周敦颐、洛阳程颢程颐、关中张载、闽中朱熹。

  这种审视道学,总汇于一的本事,他也有。

  但这份超绝尘外的视野,周子义真的是哪怕做梦也超脱不出去。

  李三才直言不讳问道:“既然学问不过如此,周洗马又如何称这位一声宗师?”

  周子义看了李三才半响,忍不住劝诫一声:“你天赋不差,不好天天钻研结社之事。”

  孙继皋见李三才被长者教训,不由打著圆场,解释一二:“道甫,周先生的意思是,推陈出新,不止需要学问积累,超然卓绝的眼光,同样于道学有天大的益处,否则朱子也不会排在陆子之上了。”

  “如今这位的眼光,加上显出的学问,已经足以让周先生称宗了。”

  说罢,他轻巧转移话题免得李三才难堪:“那敬庵公以为,这位宗师是何人?”

  周子义陷入沉默。

  半响后才摇了摇头:“多半是位隐士,被李、二人的争论激出了山。”

  “天下宗师不过十余,如今五位在台上,颜山农还在江西吉安著书,庞嵩从不离开天关书院半步··”

  ‘和尚我是当真想不出这是哪位宗师。”

  莲池和尚坐在张四端身旁,轻轻摇了摇头。

  张四端闻言,惊讶道:“大和尚交游天下,竟也不知?”

  大和尚双手合十:“说明机缘未到,等那位来了,你我便知晓是谁了。

  张四端点了点头,心中反而越发好奇。

  他愈发庆幸自己没跟侄子一样躲懒不肯前来。

  如今这场文会,愈发精彩了。

  王学三大派,浙中王门的钱、王二人,南中王门薛应旅,泰州王良门下的李势,统统齐聚。

  这就罢了,王学盛会,说句屡见不鲜也不为过。

  但加上袁洪愈这位程朱正统,王世贞这个野路子靠名望走到前台的士林领袖。

  那便可称之为风云际会了。

  如今再添一位不曾出场的宗师人物,

  台下佛门的大和尚,湛若水嫡传洪垣···

  王、朱、陆、佛、杂,各道汇集一地,当真不愧门口那句“大明朝学术研讨会”。

  台下众人交头接耳的功夫,台上多了一把交椅。

  但,却比原本的座椅,小上那么一圈。

  这是钱德洪一力主张的一一他并不是很服气。

  钱德洪面色肃然看看王世贞:“此文却有万千气象,但只做归纳,并未表明学说,有所开创,当不得与我等同列。”

  “若是届时这位说出一番见地,才可换上与我等同等之交椅。”

  论道论道,不止是学问功夫。

  同时也讲究气势争锋。

  要是人还未出场,一篇文章就让其与自己并列了,那后面的事也就没得辩了。

  所以有些表面功夫,该争就得争。

  王世贞看著这把小一圈的交椅,只觉得如此似乎更适合少年体型,否则坐上去空空荡荡,那才有些滑稽。

  当然,也是因为皇帝嘱咐的关隘,并没有争座次一说,所以他也懒得与钱德洪争论。

  王世贞挥手掸了一下青色衣袍,语重心长道:“钱公著相了,这是探讨学问,又不是排列儒林座次,如何争起座次来了。”

  精通兴观群怨的土人,讽刺起人来,自然是不弱的。

  钱德洪不擅长文笔,则是突出一个直来直往,他冷哼一声:“王盟主在盟内给人论资排辈,动辄开除党籍的时候,可不是这说法。”

  王世贞洒然一笑:“结社是结社,做学问是做学问,钱公不要混为一谈。”

  钱德洪重病缠身,愈发不能控制心念。

  只觉得自己被王世贞的厚颜堵的难受。

  王畿在一旁沉默半响,突然插话:“王盟主还未揭露,方才诵念的文章,是哪位的手笔。”

  比起想蹭名望的王世贞,他更在乎这位宗师,究竟是谁。

  是学问有精进的老友?

  还是某位隐士不出的先达?

  总不能与李势一般,又是哪个横空出世小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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