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30节
“你也要去府城?”
王明远有点讶异,不过张家老太太去年过世了,他是去吊唁过的。老太太一走,张文涛的确也没有继续再留在永乐镇的理由了。
而且张父的生意越做越大,的确是要去更大的地方发展了,但没料到张文涛也要动。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张文涛得意地晃晃脑袋,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反正啊,你只管好好考!到时候给我混个秀才出来!咱也风光风光!我也能出去说我是秀才相公的兄弟了,嘻嘻!”
他这副没心没肺又信心满满的样子,倒是冲淡了不少离别的愁绪。
王明远笑着捶了他一拳:“行!借你吉言!”
背着那轻飘飘的书囊踏出蒙学大门时,王明远忍不住驻足回望。
那熟悉的青砖小院、檐下的老树、寂静的学堂……
几年来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沉甸甸的,又带着点空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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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母亲赵氏和二嫂正坐在灶房门口的小板凳上择菜。
王明远便告知了母亲,夫子对他的安排。
“怎么又要走了?”赵氏的声音有点发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这才……才……回来几天呐!”
赵氏放下菜,站起身,搓着沾了泥水的手,又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那……我去给你准备东西……是得早早准备了……”
她一边火急火燎的收拾东西,但是絮叨的声音却越说越低。
“府城那么远……考试不是还有日子吗?就不能……就不能在家多待些时候?”
回过头目光巴巴地望着儿子,里面盛满了不舍和一点微弱的期盼,
“咱家现在……日子好过了,有吃有穿,你爹你哥他们也能干……你……你就非得……”
“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
一声粗粝的断喝猛地从院门口炸响!
只见王金宝和王大牛父子俩一前一后跨进院子,两人裤腿上还沾着新鲜湿泥,手里拎着空了的香烛篮子,显然是刚从后山坟地回来。
王金宝和王大牛黝黑的脸上泛着一种奇异的兴奋,眼神亮得惊人。
王金宝大步流星走到赵氏面前,指着她就训斥:
“好男儿志在四方!懂不懂?咱三郎是文曲星下凡!是干大事的!能跟你一样,一辈子就围着锅台灶头转吗?那叫没出息!咱王家的男儿不是窝囊废!”
“对,三郎是文曲星下凡,定能干一番大事!”王大牛也在一旁附和道。
王金宝则越说情绪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赵氏脸上。
赵氏被吼得缩了缩脖子,眼圈更红了,但又有点莫名其妙,反应过来顿时火大。
“你们父子俩发什么癫呢?还有王金宝,你长胆子了,敢这样骂老娘我?”
王明远见形势越来越不对,连忙叫了一声。
王金宝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回头看向儿子。
那副怒容瞬间收得干干净净,换上一种近乎虔诚的亢奋,几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在王明远瘦削的肩上,拍得他一个趔趄。
“三郎!好!走得好!就该早点去府城!”
王金宝声音洪亮,震得房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你是不知道,刚才爹跟你大哥去给祖宗上香……”
他猛地顿住,和王大牛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人脸上竟同时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敬畏、狂喜和无比笃信的神情!
王明远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
“哎呀,反正你甭管了!”
王大牛搓着手,黝黑的脸上也满是急不可耐的光彩,抢着道,“听爹的没错!赶紧收拾!哥这就帮你装东西!”
他像是屁股着了火,丢下香烛篮子,风风火火就冲进里屋,翻箱倒柜的声音立刻乒乒乓乓响了起来。
赵氏看着这爷俩反常的急切劲儿,又看了眼她最疼爱的小儿子。
罢了,懒得和他爹计较了,毕竟家里大事都是男人说了算,刚才也是她那点母亲的舐犊之情作祟罢了。
她抬起粗糙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认命似的哑着嗓子道:
“行了行了,都别杵着了!出门在外,吃穿用度哪一样不得预备齐整?指望你们男人?哼!”
她扭身一头扎进灶房,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比往日响亮了十倍,像是在发泄着憋闷。
王明远站在原地,看着父亲和大哥近乎狂热的忙碌背影,心里也是莫名其妙。
离家的愁绪还未酝酿,就被莫名其妙的,近乎“驱赶”的搞得没了。
刚才,殊不知大哥和父亲去上坟的时候,王家的祖坟真的冒烟了,那烟冒的老高!
还有那烧纸的时候,旋风卷的纸钱飞的满天都是!!
大哥直呼祖宗显灵了,明远定能一步步考上去!
因为他刚才,心很大的给祖宗许愿——明远考中状元,他想当状元郎的哥哥!
现在见此形状况更是激动万分!
他其实不知道的是,父亲也许的一样的愿望。
此刻这迹象,两人心头大震,恨不得让王明远立马去科考验证下真伪,这才出现刚才在家的那副急切而又虔诚的场景!
第38章 出发府城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很快就定下了章程。
王金宝最终一锤定音,“这回还是老大跟着去!”
“府城不比县城,人多眼杂,你定要注意!”
王大牛正闷头扒饭,连忙放下筷子应到:“嗯!”
次日天还没亮透,王大牛已经踩着露水出了门,直奔镇上镖局。
不到晌午就带着消息回来:“爹!后日!镖局就有趟镖发往府城,押镖的是相熟的另一位陈镖头!”
“后日?!”赵氏手里的菜盆子差点扣地上,“被狗撵了也没这么急!”
王金宝却一拍大腿:“好!赶早不赶晚!孩他娘,赶紧的,收拾起来!”
整个王家院子顿时乱做一团。
因为府试在四月,六月则恰好是三年两次院试。
如果府试能顺利通过的话,那就得等到六月考完院试才能回家。
算算差不多要出去四个月,不像上次县试,半个月不到就打个来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大哥和父亲的影响,一家人好像都对王明远能顺利考过府试没有任何怀疑,父亲和大哥更是虔诚的相信他不光能考中,还能考的顶顶好!
因为毕竟地下的祖宗已经“发力”了!
赵氏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越算脸越白,手下往缸里塞腊肉的劲儿就越大。
熏得油亮的后腿肉一条接一条,压得整个缸都快裂开。
“娘,够了!府城又不是没肉卖!”王明远赶紧拦住那双还在往缝隙里捅腊肠的手。
“外头买多贵!这都是娘特意给你哥俩熏的,而且这次出去那么久……”
赵氏瞪他,转头又冲灶房喊,“虎妞!把那袋新磨的面粉扛出来!”
王明远眼前一黑:“娘!面粉更不用带!沉死个人,而且府城肯定也有的卖,价格也不贵。有那个空位子,不如多带点别的!”
“哦……也是。”赵氏讪讪缩回手,眼睛一转又盯上墙角的石碾子,“那这个……”
王明远差点跳起来,“您当是搬家呢?”
虎妞这会又吭哧吭哧从里屋拖出个半旧五斗柜:“三哥!这个到时候赁了房子,放在屋里给你装书呐!”
王明远看着那半人高的柜子,彻底没了脾气:“……虎妞,柜子……真不用。”
“那娘给你换个小的!”赵氏转身又要往里屋扎。
“不是大小的问题!”
王明远一把拽住他娘,指着院子里堆成小山的行李——被褥卷成桶,锅碗瓢盆用草绳捆得结实,几个条凳腿朝天塞在缝隙里,活像要开个杂货铺子。
“娘!咱是去赶考!不是去府城安家落户!”
“那不是想着四个月呢,而且你还要去赁个院子呢,这不就是安家吗?这没这些东西住着也不舒坦!”
他好说歹说才说通了娘和小妹,把凳子、几个大盆、还有之前就塞进去的一些体积大占地方的东西劝下来,院子里那座“山”总算瘦身了一圈。
王明远刚喘口气,就见他爹背着手踱到他跟前,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老三,过来屋里”
王金宝把他扯到堂屋里坐下,摸摸索索从怀里掏出个粗布包着的东西,一把塞进他手心。
他接过,打开粗布,是两张折得方正、带着体温的银票。
面额五十两。整整一百两。
王明远手指像被烫了一下。
这几年家里的收入他也清楚,大头都是来源于卤肉铺子,其次就是草药。
草药这部分随着这几年合作的顺利,已经和药铺建立了长期供货。
他们家一半的地都开始种植一些一年生的高价值草药了。
野生草药的采收也是正常进行的,主要都是娘和虎妞不忙的时候在负责。
其次就是杀猪了,不过进项不多,主要也都是供给了自家铺子。
单纯种地粮食带来的收入寥寥无几,基本地里种的也就光够自己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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