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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544节

  “啊?”

  “啊什么啊,你难道没意识到,是我辛辛苦苦陪裴少侠钻研了一个月,末了却被许绰摘了果子吗?”崔照夜翻个白眼,“她自己又不研习剑经,怎么帮裴少侠习剑。”

  长孙玦看她:“哦,那你去和许先生说啊。”

  崔照夜晃悠着小腿,闭嘴不说话了。

  她朝剑台的另一端望去,众卿之首,两袭紫衣正隐约立在那里。

  ……

  元照从众卿面前沉默地走过,已经有些时日了,很少听见主动的招呼。

  争端已经到了最无可调和的前夜,败者当然是一落千丈,立刻就会面临残酷的清洗,以往愿意放些鸡蛋在他这儿的人,今日看着那位台上静立的四殿下,在沉抑紧绷的气氛里,也很难再抬手开口。

  不过李度过来时倒仍有不少招呼,固然因为他是大唐一相,固然因为四殿下声势庞然,但更重要的还是其人毕竟是五姓嫡血,即便在政争中落败,那些随血脉而来的权柄依然足够坚实庞大。虽不能再身居相位,拨弄大唐之政,但在自家坚固的政治圈子中依然具备绝对的统治力。

  所谓同领狂风,高草易折茎,大木却不过掉些细枝落叶,十几年前许济长得比所有树都高,却也只不过是株易折的草。

  “元尚书,今年京畿民生已统报户部,递的公文望早些批复。”旁边传来一道淡声,乃是狄九行了个礼。

  元照回头颔了颔首:“狄大人好,公文我收到了,计在后日批复。”

  “好。”狄九立定敛袖。

  风冷雪寒,公卿之列中气氛端肃,元照往前登了两阶铺满雪的台子,抬头时,大盖底下那道清矍苍老的身影已在安坐饮茶。

  他没着什么暖氅,冷天里就一身端正合身的紫衣,露出的清瘦腕子挂着一串沉甸甸的佛珠。

  元照低头登上最后一级台阶,一口稀薄白气从口鼻呼出:“李仆射,我前日听到句挺好的诗,说是‘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李度垂眸瞧了他一眼:“朴而真挚,确是好诗。好在有元尚书居身户部,总理财政,我大唐之民必不至这般境地。”

  元照走上来,袖手在华盖下立定:“非也,我做尚书以来,民生艰苦之时不在少数,虽无大灾之年,但家贫之人却比比皆是,这诗实令我羞愧。”

  李度淡淡挑眉:“如此说来,元尚书是向我自认尸位,想换个能人当职户部吗?”

  “天下英才何多,过于我者,却难觅也。”元照木声道。

  “哈哈哈。”

  元照也难得挂出个淡笑,望着剑台随口轻叹道:“李仆射这样一副随身携带的暖阵,不知能换几千车炭?”

  “……”

  周围也一时安静,元照又淡声自语:“我只居户部,确实难以救民于水火啊。”

  李度脸色漠然地看着台上:“麒麟在宫,圣君当朝,如今天命又应于正朔之皇子,我强盛之大唐,倒成了水火之境……元尚书,你那位也太急了些。”

  “生死不影响大唐国运的人,便不是人么。”元照拢袖轻叹,“一朝一夕,凡可争之,莫可弃之。”

  台上就此安静,而不止这里,也不止众卿之列,整个朱雀门前,声音都如潮水一般沉落下去,许多目光投向正东最高的台子上,那座明黄的銮驾已停在了那里。

  人们其实对这位圣人并不算少见,只每年的大唐武举,他都会驻驾观看,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几座华盖,侍从纷纷,往往只能瞧见中心一道隐约的身影,而对那副面容人们却见得不多。

  如今亦是如此,御座周围,中官、禁卫侍在一旁,另有几袭离得近些的玄袍,飘雪中隐隐约约,同样辨不大清样貌。

第566章 袖虎

  唐皇垂目望了一眼,朱雀门前人群层层,宛如黑潮,大多都仰头望来。

  他敛袖坐在御座上,中官禁卫各安其位,身后仪仗一一散开。

  “摘星楼新酿的清酒,第一场雪时出缸,因此号为‘新雪’。”李凰温淡一笑,捧着个银色的酒壶,“遣人买了一瓶,陛下饮么?还是饮茶?”

  “仍茶罢。”唐皇目光挪向剑台,那道素衣的身影依然安静地立在那里,像是化入雪中。

  他在这里立了一夜,漫天的雪确实也已为他所用了。

  仙人台言此雪将持续一昼夜,如今已又一天要过去了,雪依然飘如白毛,天在午时,唐皇捻化了一枚落在手上的雪,朝天上看了看。

  “四哥哥不冷么?”一道脆声响在案旁,年方八岁的李碧君还包着丸子头,蹙眉探头看着下面的身影,然而话出口后就被身后的女子轻轻掩了下嘴。

  “嘘,肃静之所,不可喧闹。”女子向御座低了下头。

  李凰偏头微笑:“元妃,教碧君上来吧,她个子矮,这里看得清楚些。”

  元妃低头朝女童笑:“皇后殿下唤你过去呢。”

  李碧君嘻嘻一笑,连跑带扑地投入了案前女子的怀抱,然后锲而不舍地朝旁边男人小声道:“父皇,四哥哥不冷么?”

  唐皇捻枚点心递给她:“他有修为,不怕冷的。”

  “我也开脉了,但还是冷!”李碧君张开十根红通通的手指。

  唐皇握住她两只手暖了暖,淡声道:“你修行时偷懒,自然真气薄弱不畅。”

  李碧君连忙缩回手,投进了李凰的怀里。

  御座再外侧坐着三席服色相近的年轻男女,都各有一案,倒没再见别的妃嫔了,李凰微笑扫去,道:“九儿这两年修行倒很用功。”

  李琛怔了下抬头,离席恭谨行了一礼:“回禀母后,儿臣在读剑经。”

  “总这样拘谨。”李凰淡笑一下,“你读罢。”

  李琛再拜回案。

  他是最末一席,另两席则坐一位年轻少女与宽服青年,是六公主李幽胧与三皇子李玉瑾,他二人中间则空着一席,正是四皇子李知的位子。

  而再往右边,则又空着一席。

  李碧君挪眼瞧了瞧,双手勾住皇后殿下的脖子,把头埋了进去。

  虽然年幼,但娘亲很认真地教导过什么应该说,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绝不能说,言语不太能管束住一个六七岁的女童,所以这些教导往往伴随着不同层级的疼痛。

  只有绝对忍受不了的疼痛才会令人绝对不张开嘴巴,母亲告诉过她,唯有能传麒麟天诏之人才能单领一席,谁坐在那里,谁不坐在那里,谁忽然不再坐在哪里……这些都是不能开口的事。

  包括那总是空着的一席,连目光也不要投过去。

  这里面很多是她听不懂的话,但这危险的领域确实已在她的心里,仿佛一只亟欲噬人的恶兽。

  但当她把脸贴在皇后殿下下巴上轻蹭时——这是娘亲口中应该做的事——她忽然发现皇后殿下头偏的很厉害,而且不再轻轻挠她小肚子了。

  她顺着看去,见她是把目光投向了那空着的一席。

  不对……还要更远些……那是在銮驾队伍之外,安静停立的一驾朱红的马车。

  并不怎么鲜艳,是很沉淡好看的颜色,雪景之中既寂又美,帘子盖着,也没有赶车的人。

  皇后殿下的身体安静了一下,然后是温淡的轻声:“晋阳也来了。”

  李碧君却忽然感到有些莫名的心颤,她嚼点心的嘴巴也停下了,倚在皇后肩上一动不动。

  大约几息,皇后殿下回头温柔的轻笑:“怎么不吃了。”

  李碧君娇声道:“我饱了。”

  她从怀中跳下来,这时才发现,父皇朝那边的凝视要更久。

  “该来瞧瞧。”唐皇淡声道,转头向身后中官,“去知会一声,唤来这边坐吧。”

  身后鱼嗣诚俯身领命而去,唐皇目光重新投向剑台,午时已过,天也暗淡些了。

  “四哥哥一定能赢!”李碧君离开前朝皇后殿下握拳道,这也是娘亲口中应该做的事。

  果然皇后殿下朝她露出个温柔的笑容,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

  大约只过了片时,鱼嗣诚趋步而来,俯在御座侧边,低声道:“回禀陛下,晋阳殿下未在车中。”

  唐皇点点头,似也不甚在意,淡眸垂落剑台。

  ……

  时辰正约在申时之末。

  圣人已摆驾东台半个时辰了,四殿下安静地立在冬剑台上,第一次昂了昂首,抬起头,雪往他的眸子中落去。

  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感到了汗毛乍起的心悸。

  即便圣人来时,朱雀门前人潮的熙攘也只是降落下去,这时却一瞬如被掐死般寂静。

  难以想象这样盛集之中会有深夜的寂静,只有雪落下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

  很多人这些天已听过那个关于生长在鲸背上的虾的比喻,当时都觉很是恰当,但直到如今,每个人才如此切身体会到被那只鲸注目的感觉。

  【天命儒子】在他的天地中,睁开了他的双眼。

  多少万人聚在这里,多少生灵生长在这片天地,如今一切纤毫映于眼中,而对朱雀门前的人潮来说,从未经历过如此彻底的洞彻的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这种心悸。

  心脏几乎都在一瞬间停止,长孙玦僵硬地张了张嘴,全然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这时她才真切地意识到,身旁的道家少女昨日能单人独剑站在这样的绝望面前是怎样令人敬佩的强大。

  【天麟易】向整片天地缓缓铺展,雪花依然静静飘着,其所有经行与落处,都在李知的双眼中留下行迹……对四皇子与五姓来说,天麟易本也需要一次见世的机会。

  它不是江湖人怀揣的底牌,它是大唐皇血与天理院二十年来的心血,是昊天统治的巩固,是麒麟威权的昭显,二天论要求于众卿万众之前赌测,他们全然同意,正如二天论亟待证明自己,面对泛起波澜的朝堂,昊天也需要再一次展露自己的不可撼动。

  正是如今令朱雀门前万籁俱寂的昊天之意。

  心悸并未一直持续,很多人在喘息两声之后,却仍是沉默了。

  门派们微颤地握紧了自己的剑,江湖人们嗓子已被无声地扼住……你在江湖上,是见不到这样的敌人的。

  儒家之《易》,麒麟之血……江湖上岂有这样的手段?它们俱是世间独一,来自最强大帝国的核心。

  门派圣地林立,唐王朝依然统治这片大地几个百年,这就是它的眼睛与獠牙。

  很多人在此刻之前、在前面那些天里津津有味地谈论着颜非卿,谈论着陈泉,谈论着杨真冰……如今再没有一个人敢说,哪位名门弟子能够面对这样的苍茫庞大。

  场上一片沉寂,只有飞雪乱舞。

  你要证明,凡躯一剑……能够战胜这样不可触摸的浩大吗?

  所谓“赌测剑权”,所谓神京几月数年来的争端,原来是落在这种天方夜谭的事上?

  颜非卿当然不会来,杨真冰当然不会来,剑主与脉主当然也不会来……所以他们只能选中那个可怜的裴液…一个亟欲出名的不怕死的少年,原来是这样……

  直到一道清亮洒脱的笑声从台下传来。

  在万籁俱寂中显得那样清晰,却带着些醉意:“裴液,我说了,你唱了这出戏,才真正是神京当红的武生!……且去!”

  那是从另一边登上冬剑台的地方,所谓“另一边”,当然是相对于那位四殿下而言,如今正在西方。

  “唔。”

  这就是这句话所得的含糊应答了,再没有其他嗓音,只有脚踩雪阶的声音那样清晰,缓慢的,一步步的,直到一位少年的身影在雪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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