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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569节

  李无颜往前跟了两步,被少年用长竿一抵停在了原地,他没有回头,只有白汽从侧颊飘出:“你在这里等一等,我不走远。”

  “哦。”小女孩儿乖巧道。

  但过了一会儿,看着少年的身形越走越远,又忍不住喊道:“裴哥哥,你去找什么啊?”

  没有应答,她莫名有些慌乱,迈步跟了上去,但没几步,就歪歪扭扭地扑倒在了雪地里。

  她正挣扎站起来,踩雪声走回来,在她背上一揪便将她整个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接过了她的小鱼竿。

  裴液曲臂让她坐在胳膊上,看着册子重新往前走去。

  “裴哥哥,你要去哪儿啊?”

  “我们这两天跑遍了七池,你现在知道都哪些池子连着了么?”确实没走多远,裴液就把小女孩儿放了下来,打量了打量这条没有林木生长的区域。

  “每个都连着!”李无颜道。

  是的,每个都连着,从前殿镜池,到后宫太液,再到朱、紫、南、北、霞,七座池子连成了一副高低错落的水系,以太液为中心,令七池旱时不涸,雨时不涝,成一极平衡的系统。

  “它们是池子一家。”李无颜发挥着过家家精神,“只有景池没有!”

  除了独在明月宫后的景池,地势明显高出宫中,乃有“天池”之别称。

  今帝入主宫城后,将曾极度奢靡的皇宫打扫一净,唯一的动工,就是开凿了这座明月宫后的景池。

  因而独立于旧有之七池。

  裴液前两日专寻朦儿问过,少女说得很确定,从她记事起,明月景池就不在宫人的言论范围之内,不用给它清扫落叶,不用关心它的水位,也不用投放锦鲤、栽种荷花……它好像和那座共生的宫殿一样,也被荒废了。

  当然也没有水通向那里。

  但其实不是的。

  “景池也连着。”裴液折了树上一根趁手的枝干,叹道,“只不过看起来是很久以前了。”

  李无颜捂着脑袋躲避着飞雪,裴液埋头奋力推刨,渐渐在这座荒废的园林中清理出了一段隐约下陷的形状。

  “你瞧,这里也不是石径,为什么不栽树呢?”

  “为什么?”

  裴液道:“因为这里以前是水径,景池的水从山上流下来,正可汇入另外七池的水系之中。”

  “啊,那景池也是池子一家里的一个了!”

  “是吧,不过在二十多年前,那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裴液立在林下,向上望着那荒冷的山顶,宫殿的一角从林间掩映出来。

第596章 灯照旧卷

  裴液其实并不清楚一条水渠的沟通有着怎样的象征,当年在背后又隐含了什么样的意愿和目的。

  但他相信那夜乍现在明月宫的寒刃不是突兀而来的,它一定也有它的铺垫,不然他们有太多更好的机会可以出手,为何偏偏在那个春夜的寝殿?

  亦或说,如果足够随意自由,他们这些年来可以令太多人悄无声息地消失,鲤馆不会案发,太平漕帮不会覆灭,元照可能没有机会登上尚书之位,许绰也可能早就尸首分离。

  即便对那个疑似掌握了某种规律的蜃城来说,灵境可能也太过“悄怆幽邃”,不近人情。

  何况那是二十三年前,也许他们依然还在用最血腥粗野的方式去筛选一尾青风使。

  所以他们一定早在宫里做了许许多多的准备,才最终促成那春夜的一剑,只是在那个当年,人们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因而很多迹象都显得那样寻常,就像视野边缘的一掠而过的飞鸟,不会有人专门投去什么遐思。

  时间是翌日的清晨,裴液没有带任何人,提上玉虎,系了雁检牌子在腰上,从朱镜殿向西穿过整个明宫,离开了这些帝子妃嫔的居所,穿过两道高墙,进入了西边的掖庭宫。

  如果裴液所居是朱镜的偏殿,掖庭就是整座宫城的偏宫,大量的宫女和寺人们居住在这里,浣洗、桑蚕、育马、丧葬、工役……他们掌管供给着大明宫的一切出入置办、用度吃穿,内侍省的掖庭局辖制着这片区域,每个人都登记在册,宛如另一个小小的县城。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居住在这里的人往往都会在这片地界了却一生,许多人十多岁进来,直到老病而死都再也见不到宫墙之外。只有那些识字或有歌舞天分的罪妃或遗女,被发配在书局乐坊之中,或者还保留着离开或者进入旁边那座大明宫的可能。

  裴液走进来时,入目都是忙碌的气息,前面一溜十几个缠着头巾的宫女们把冰凉的水泼进水渠,在腋下暖着通红的手,旁边年长的妇人催促着晾晒;装满了食材的牛车从南门驶进来,由几个裹了袄的太监赶着,这些食材会先在掖庭卸下来做初步的处理,然后按照点选送入御膳房的后厨。

  裴液沿着路边往北而去,两侧大院都写着各个坊司的名目,有些敞开着进出不断,有些大门紧闭,有的吵闹有的安静,漫在耳边的声音偏于细脆,一来这里多是女子,二来剩下的男性都是太监。

  但这些院子都不是裴液所寻,他一路走去北边的尽头,这里地面上没什么水迹了,院舍也稀落了些,而且有了几座不高的楼阁。他抬头辨认了一下,踏入了一座大门敞开的院落,牌匾上三个字是“奚官局”。

  虽非门庭若市,来往之人倒也不绝。

  “何公公,总得与我八九人吧,布匹那样重,姑娘们搬卸完胳膊都酸了,还怎么做精细活儿。”气质端庄的女官立在院中,“期限本来就紧,花样要的又繁。”

  “绣衣坊得等等。”何姓太监有双狭眼,拿个小册立在院中写着,波澜不惊的样子,说话也无甚气力,“人都派出去了,习乐坊那边要搭架子,夜里回来,明天能与你四人。”

  他抬眼瞥了一眼刚进来的少年,一打量,先把眉毛高高挑了起来,然后缓容朝他向座椅示意了一下。

  “今日你若急用,我给你写个手令,你拿着去内仆局那边借调几个。”何公公回过头,翻了张白纸出来写着。

  “内仆局是……”女官微微蹙了蹙眉,又道,“何公公,下回乐坊的来,你别那么大方了,也给我们留些。”

  何公公垂着两条眉:“大事将近,都不容易,体谅些吧。”

  他撕下写好的纸递给女官,把册子交给旁边小太监应付,转过身看向旁边静立的少年:“这位壮士是有何贵干,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裴液举了下腰牌,抱拳道:“仙人台雁检裴液,来贵地询问些事宜。”

  何公公两眸很狭,但裴液还是瞧见他翻了个白眼,两条眉毛又垂落些,随一拱手,转身道:“奚官令何须,请进吧。”

  他敛衣拾阶而上,自语道:“麻烦事一桩接一桩——你要问什么?”

  裴液耳朵很灵,跟在后面微微一笑:“何公公还未听我言语,怎么就知麻不麻烦。”

  何须回睨一眼:“不麻烦,见不着长了吊的男人。”

  “……”裴液面色不变,“奚官局是宫中执管工役之处,想来本朝兴建,都要从这里过手。”

  “这倒是。”何须皱眉看他一眼,两人走进屋里,“但宫里多少年没兴建什么宫室了——你要问掖庭去年修的三处羊圈吗?”

  他拉开椅子:“我先验你文书。”

  裴液将令牌之类一概放他桌上,扶案道:“我要问大明宫二十多年前兴建的玉霰园。”

  何须一怔,手上检验都停下了,皱眉道:“你说玉容园还是玉霰园?”

  “玉霰园。”

  “……”

  何须皱眉看着手中的一份份文书。

  裴液道:“玉霰园之中,引入过一条水渠,是从景池引下,环绕园林,而后流入太液池中。你这边应有营修记录,我想查查是谁修的。”

  “扯淡,景池什么时候有引过水渠。”何须皱眉放下文书,抬头看着他。

  裴液也皱眉:“哦?何公公掩盖这水渠的兴建?……我且记上。”

  他低头翻开小册。

  “诶?!”何须即刻回头拦住了他,把手“啪”地一声盖在了他的小册上。

  裴液看着他,他看着裴液,两人皱眉对视了一会儿,何须缓缓挪开手,狭长的眸子翻了个白眼。

  “别跟我扯淡,我九年前才来这地方,查就查。”其人转过身,燃了座灯烛举着,往黑暗的内室而去。

  裴液跟在他身后。

  经年的纸墨之气,这里显然不同于府衙的档案屋子,文书材料就随便扔在架上,多年也没人进来查找一次,何须颇费劲地按年历往前数着,皱眉喃喃:“玉霰园……谁还知道这园子什么时候修的?”

  裴液道:“你也未必找玉霰园,我给你个年段,把锁鳞元年到锁鳞四年的营修都翻出来。”

  “遵~命。”

  何须数了一会儿,将一大摞染尘的文书抱了上来,有些还生了霉迹。搁在桌上一本本翻着,找了一会儿,忽然烛照一定,裴液手已按在了那张薄薄的旧纸上。

  “……还真有。”何须直起身来,喃喃念道,“‘修景池经玉霰园至太液两丈渠·核准文书’……‘锁鳞三年秋’。”

  裴液瞧他一眼:“这渠是谁修的?”

  “锁鳞三年,大人,这谁知道?”见真有这么条渠,何须也认真了些,“奚官局是干活的衙门,手里拿这文书,是做个动工的凭证和应允,有这应允就能干活,不在乎是哪位贵人的示下……当年圣人初登基,百废待兴,诸事也没那么严密。”

  裴液指道:“这里加盖了章,是谁的章?”

  “不是‘谁’的,是内侍省的。”何须瞧了一眼,“这也没什么问题,我们都是听人家吩咐,而且人说的很清楚——‘玉霰园中需引水作浇溉与美观之用,太液势低而远,因引景池而下,至太液而泄’。”

  裴液只低头翻检着那些图纸,继续问道:“何公公年岁长些,记不记得锁鳞三年的内侍省,是谁掌权?”

  “……那,”何须顿了一下,下意识道,“自然是鱼大监,没有别个的。”

第597章 鸟儿烦人

  “鱼嗣诚?”裴液道。

  何须没说话,狭眸瞥了他一眼,又收了回来。

  “你把关于这条水渠和园林的一切材料都找出来给我——当年营修之人还在吗?”

  “九年前上任的奚官令怎么知道二十四年前的事?”何须轻叹一声,“我尽量找找,一些营办、伍长之类,也许能留下几个名字。”

  他持烛一页页翻着,年久的墨迹都难免模糊恼人,令公公有些皱眉头:“监工徐芳……七年前病死了,奚官丞赵文……十年前告老还乡了,估计也早不喘气儿了;当年的奚官令李水,咦,这位倒是还在,高升到内侍省去了……嗯,有份他给‘玉霰园之营造’写的完工简述……好习惯,好前辈。”

  何须把烛光放低些仔细读着:“‘锁鳞三年夏,奚官局得受于明月宫东北营修玉霰园之任,此为锁鳞立年后宫中所修第一园也,虽非上意,亦极需慎重,受任后即刻动工……历经秋夏,至冬而成。亭阁工整,林木修直,实为美园,遥想明年之夏,该是嘉木繁荫,鸟鸣水涧。此园落成之功,多有赖上官之看顾,亲临园地,一手督办,乃是少监曲——’”

  何须嗓子像被“咔”地一下截断,两唇抿了起来,整个人定了一息,才稍微调整了一下握姿,继续道:“——乃是少监曲常曲公公之功绩。”

  读完这句他把案卷一合,不再往下看,若无其事地继续翻了翻下面的,然后一齐递给他,淡声道:“我瞧后面也都是些官话了,你且拿走自己翻吧。”

  言罢提烛转身。

  裴液把脚一伸拦住了他:“咦?何公公刚刚怎么不读完。”

  “些许官话,省便省了。”何须道,“我这儿也很忙的。”

  “这个曲常是什么人?”

  “谁知道,当年的某个大公公吧,现在也没听说过了。”何须挥挥手,“让让让让,我去看看绣衣坊那边怎么个事儿。”

  裴液靠在柱上,把另一条腿也伸了过去。

  “何公公,你说奇不奇怪,这二十多年前的一条破渠,这宫里记得的人恐怕都数不出十个了,我怎么忽然这时候来查问?”

  何须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裴液侧掌附耳,仿佛分享珍贵的秘密:“我怀疑这水渠和魏皇后之死有关。”

  烛光猛地乱坠,何须捞了两下才把它捞回手里,直起身来,不顾手上洒上的灯油,严肃而沉默地看着少年,把两个指头压在了自己的唇上。

  “你,闭,嘴。”

  裴液正要看他这种反应,一笑道:“嗨,这屋里又没别人。何公公,你说,如今这位李皇后当年在宫中么?魏皇后之死,她有没有可能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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