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第792节
“难道你认为我是个…我是个…连这些都分不清的人?柯林斯先生,你到底在侮辱我的妻子,还是侮辱我的智慧?”
罗兰一脸失望:“我刚刚还和仙德尔讨论,要称赞您的胸怀比海洋广阔…”
“感谢你。但我并不喜欢那么广阔的——等等,你和谁讨论?”达尔文错愕:“克拉托弗小姐?”
“只是朋友间的闲谈…”
“你,您,不会告诉我,是在公共船舱里‘讨论’的吧?”达尔文终于放下笔,彻底转了过来——因为他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
“啊,讨论,您是学者,应该明白‘讨论’这个词不会只用在一个人身上…”罗兰借着干咳侧了侧脸,避开那道快要吃人的视线:“更何况…”
“大家都很热情…”
很热情?
“这就是你和水手们谈论我有个并非亲生女儿却还沾沾自喜的理由?”
“我倒没说您沾沾自喜。”
达尔文:……
“那么你比我想象的要严谨——我是不是该这样称赞一句?”
达尔文要气笑了。
“…我向您道歉,达尔文先生。明天一早,一早我就敲开每一扇舱门,告诉他们,那孩子是您亲生的姑娘——行吗?”
达尔文揉了揉脸,好像有许多苍蝇围着他飞来飞去。
“…不,柯林斯先生,就,让这话题这么过去吧…别再提了…”
他都能想到这位柯林斯敲开门后,强迫那些水手相信这件事的画面——说不准还会用烟卷贿赂他们。
到了那个时候,孩子就真不是他亲生的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德温森先生说的,带队不容易的意思了…”
这并不是原话。
费南德斯的原话是:总有王八蛋惹麻烦。
现在看来,应该是个雄性王八蛋。
“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达尔文长舒一口气,抬了抬屁股,挪开椅子。
将背后的书桌露了出来。
那些手稿与资料仿佛高低起伏的海浪,在条桌上被按照类目依次规整好。
更大的一叠是图纸,有关机械的。
“我希望我所收获的,能启发更多渴望知识的人——柯林斯先生,我得请求您一件事。”
“私人的。”
他面朝罗兰,指节无意识地抠着袖口有些脱线的毛边,垂落的目光盯着地板上映出的灯火。
他说。
“我认为您是个正直的,真诚的,守诺言的——至少在我接触来,用我个人庸俗肤浅、并不锐利的眼睛看来,不着调可能是您唯一的‘小瑕疵’…无关紧要的、性格中的特质了。”
“您在那些刺杀者的手中拯救了我的性命…”
“我无以回报,甚至得寸进尺的要您再帮我个忙。”
达尔文深深吸了口气。
“我知晓我的无耻,可又必须这样干——您能谅解我,您能帮助我吗?”
他像个被踩碎的蜗牛,破损的壳不再能保护内里的柔体。
他流淌出黏液,暴露了自己的脆弱。
在一个年轻人面前。
这已经够让人羞耻。
罗兰垂睫:“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达尔文先生。”
房间里的灰尘闭上嘴,停下不停拍打的翅膀,在寂静中悄悄降落。
达尔文看着他。
仿佛暴雨前翻滚积蓄的闷雷。
“您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
他笑了:“我的意思是:在您,或您的同事枪决我后——我恳请您,恳请您保存好的我的知识,不要让它们像我的性命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沉默在皮肤上结出生满毛刺的冰棱。
时间的流逝,让一些说出口的再也不能逆转。
罗兰轻吐出一口朗姆酒气味的浊气:“…也不是非要用枪。”
达尔文:……
雄性王八蛋。
第742章 Ch741 神威
是的。
达尔文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了。
他能在船舱里请求罗兰,就意味着他抵达康沃尔郡前,或者更早一段时间料到了自己的下场。
“那张报纸,柯林斯先生。一张远道而来的报纸。”
这其中有个不为人知的小插曲。
那本书。
当维多利亚向他索要稿件时,他的朋友就提醒过他小心。
狂信者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不建议我如此挑衅圣十字,一个最可怕、最繁荣衰弱、最圣洁污秽的教派——我没有,柯林斯先生。我无意指责或用言语、证据讽刺‘创世论’,也不存在所谓‘踏着辉光显赫自己’的想法…”
在私人房间里,达尔文对罗兰敞开心扉。
“我迫切想让大众听见真理的声音。”
“真理的声音…”罗兰看着他那如沾了水的软纸般塌陷的肩膀,每个词都咬的很轻:“真理…是子弹出膛的声音,达尔文先生。那是枪声。”
达尔文搓了斗烟草,愉快地塞满斗钵,大口大口嘬了起来。
既然罗兰答应了请求,就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恐惧死亡,但说实在的,也没想象中那么害怕——只是瞧不见妻子,瞧不见女儿了。
“您真该保留自己的想法,待到五或十年后再讲出来。这些知识难道会在五年内老死吗?”
罗兰不能理解。
他明知干了这事会死,为什么非要这么迫不及待。
“因为陛下等不及了。”
达尔文像断裂的枯枝一样,笑容里找不到半点生命力:“我所有的一切都来自陛下与导师——柯林斯先生,也许您不知道。”
“当我还未踏上这艘船以前,我就和陛下认识了。”
罗兰默默听着。
“是啊,”达尔文翻动记忆里的无声照片,至今还能闻见那日交谈时若隐若现的香膏味:“多年来的帮助,我无法回报她半分。”
“更何况…”
“五年,十年,现在。有什么区别呢,柯林斯先生?”
“我迫切想要同所有人分享,让真理在阳光下长成它本来应有的模样——我们来到世上,自带着不同的使命。我完成了我的,这难道不正确吗?”
他扭身拉开抽屉,拿出那本起皱的书,用拇指推了又推。
“我就要立刻让所有人知道,教他们清清楚楚。我要让他们赞美或辱骂我,歌颂或唾弃我。焚烧我的著作,或用它挤掉《伊甸经》,坐稳书架上的圣位——”
“在这些声音与思想的打磨中,会诞生一颗每个人都能拥有的宝石——您喜欢什么颜色的?”
罗兰幽幽:“我是瞎子。”
达尔文放下书,拿起烟斗,头一次笑得那么畅快。
罗兰还是不能理解这人的想法。
“您就像我的某位朋友。”
他给他讲了维克托·萨拉的故事。
一个明知生与死,却仍头也不回地踏上死路的雕塑家的故事。
“是啊,我们每个人都追寻着自己内心的真理,他不需要被其他人理解,也用不着旁人的怜悯。柯林斯先生。在我看来,追求真理,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达尔文摸了摸干裂的嘴唇,视线忽然变得如刺枪般尖锐。
“您有所求吗?”
罗兰下意识揉了揉手指:那里本该有一枚发烫的硬币。
“…我想,是的。”
“那是什么呢?”学者追问。
“家人,朋友,”两个词后,罗兰停顿了一瞬:“…和希望。”
达尔文凝视他半晌,笑声就像头发掉落在毛毯上一样轻。
“家人,朋友,希望…希望啊。”
他重复念着三个词,每一次都比前一次重。
“那可要比我所追求的伟大,柯林斯先生,您比我所追求的伟大太多啦…”达尔文看着这无比年轻的男孩,看他的犹豫和迷惘,仿佛还未决定方向的飓风,只在血肉内不断膨胀翻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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