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第793节
只是。
即便他多出数十年的经验与经历,也没法给暴风指出正确的方向。
但他能告诉风,你只按你的想法吹。
天灾用不着让凡人来决定目的地。
“您一直坚持吗?”
“有时坚持,有时不。”
“您以此为目标吗?”
“不一定。”
“那就对极了,柯林斯先生。没有人会竭尽所能的‘呼吸’——那已是淌在每个人的血管中,烙在灵魂上去不掉的印记。我初见您就发现,您的眼里有明确的道路,也有蒙住道路的迷惘之雾…”
“但您要相信,自己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我是不是说太多了?”达尔文看着发愣的年轻人,老脸泛红:“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其他人的导师了。坦白说,挺让人上瘾…”
罗兰摇了摇头。
“我很抱歉,达尔文先生。”
“为了什么?”
“为我无法拯救的纯粹灵魂,一个我不喜欢的结局。”
可达尔文并没有在他眼里看到不甘与怒火,没有看到怜悯与慈悲——那只是一些淡淡的、如抹在桌上的酒液一样随风融化的遗憾。
‘很遗憾我听到了一个悲剧结尾的故事。’
‘但也是个好故事。’
这种怪诞抽离的视角与态度让学者有些止不住内心的探索欲与好奇心,就像他数年前第一次提出疑问,第一次动手解剖,第一次验证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猜想。
罗兰·柯林斯,一位奇妙、真诚的年轻人。
“您已经在拯救了,”他侧过身,用厚手掌拍了拍那摞摞被写得起皱的纸张,仿佛他心脏切片一样珍贵的、不可再生的遗物,“这些就是我的灵魂。”
轰隆——
窗外雷鸣电闪。
由远及近的奔跑声切断了两人间向上生长的墓碑。
房门被粗暴地推开,打在墙壁上,又被第二次砸了回去。
咚咚当当的撞个没完。
“我们有大麻烦了!”
赫雷斯喘着粗气,身后跟着刚盘好灰发的少女。
“什么麻——”
轰隆——
随着落雷将夜幕炸成一瞬的白昼,那从眠梦中苏醒的巨兽也掀开盖了数年的波涛。
船体如劈碎乌云的闪电一样令人猝不及防地向右、向左、向右来回晃了几次。
赫雷斯与仙德尔被甩进舱内,踢翻了几个皮箱。
达尔文则和罗兰去了相反的方向。
先是撞上玻璃窗前的条桌,捂腰痛呼时又被甩上另一面墙,硬生生落在地板上,砸了个结实。
他头顶的挂钟摇摇欲坠,在第二个白昼亮起时,随涌起的浪潮一同向上,彻底摆脱金属栓,尖锐地撞角朝达尔文的眼睛去——下一刻,就被罗兰踢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
“看来罗伊船长说的没错,这东西早晚砸碎您的脑袋。”
“我希望你能改改你的‘小瑕疵’。”达尔文等不及,被罗兰扶起来后立刻跌跌撞撞地到书桌前,扒着窗户向外望去。
雷云与风暴只是肋骨上作为点缀的雕刻。
真正的始作俑者,切开血肉的不是它们。
是海啸。
世上最可怕的天灾之一。
“女神在上啊…”
他像个凡人一样,在真正的、任由人直视却不教人活的神威面前,再难控制声调。
“女神在上!是海啸!快!快——”
第743章 Ch742 人为天灾
十分钟前。
一艘更小的帆船随流飘荡。
船首的男人有着比费南德斯还要健壮的身躯,两条手臂缠满绷带,上面用墨绿色汁液留下大小不一的符号——没有棱角的符号。
脚下匍匐着一头将近十英尺长的浅褐色巨狼。
他穿了与维斯特维克相似的长袍,却在手臂处撕开;腰用了兽皮,两侧悬着向后弧折的无鞘弯刀。
身后的绿袍人为他拎着斗篷,另一个则提着油灯。
“霍恩大人。”
绿袍人低声询问:
“维斯特维克先生说,他已经尝试阻止…”
霍恩转过头。
他颌骨过于发达,以至于嵴突后难以让人忽略那本就偏肥的双唇。鼻翼更厚,一双大的吓人的眼睛和耳朵。
倘若被这样的人盯上,保管要立刻低头才能活命。
“这姓氏还有荣耀吗?”
他不从嗓子眼里发出声音,反而像在肚子里盘算好,敲锣打鼓,一路顺上来,在口腔里攒了场地震。
“…可,可是大人。”手下实在为难。
他不敢违逆霍恩。
可也真不希望他对那艘船做什么——渎神者应死,执行官却大不一样了。
“‘可是大人’?威廉,回答我,那姓氏还有荣耀吗?”
霍恩缓缓俯身。
海浪把脸上的阴影摇得忽明忽暗。威廉连忙垂首,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
“…他们一直是女神最虔诚的信徒。大人,维斯特维克家有…”
“有一位神灵侍者,”霍恩放轻声音,却也向他前进了一步,“那么,我们就该背弃自己的信仰和誓言,听任那些笃信寒冰与冷酷的毁了女神地上的树,未发芽的种子,本该由我们兴建、任祂享乐的花圃——”
他越说声音越轻。
“这是你的想法吗?威廉?”
绿袍人惶恐躬身:“…永远忠于信仰与誓言,女神在上。”
“你被凡人的诡计染黑了头脑,威廉。你忘了真正的信仰,也许,你记着,但不再坚定。”
霍恩看着愈发卑微的男人,那张野蛮的脸上竟浮出一缕悲色。
“…你不该恐惧我,我的朋友。”
他说的很慢,每个字都不能再清楚。
“你该恐惧自己的心灵。”
“你是否履行了踏上道路前的誓言?是否走在正确的、被女神认可的道路上?你把教义当做了肺腑、血肉、灵魂,还是一本能够酌情删减、换来利益的人情名单?”
“别让你的灵魂受苦,威廉。”
他拍了两下那发抖的肩膀,调转方向。
无声息的滚雷被锁在不断被迫下坠的云层中。
“渎神者必须死。”
“倘若教他继续研究、传播那亵渎神灵的言语,恐怕有更多人受他蛊惑——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他表情沉重,仿佛吞了锋利匕首,取不出,搅得肚肠血肉狼藉。
“战争。”
霍恩说。
“不仅圣十字会遭邪徒的攻击,大漩涡也一样难以避开这场纷争…”
威廉心中叹息。
“大人,您是对的。可我们不得不警惕审判庭——”
“既然我是对的,威廉,”他不在回头,面对海风时,显得异常高大:“我们作为万物的首生子女,理应承担长子的责任——你能保证那些焚烧者的信仰吗?”
“倘若他们没让这渎神的死在海上…”
“一旦上了岸…”
霍恩摇摇头。
“我不相信这些人的道德和信仰。他们毫无敬畏,满口谎言。他们的神也一样。”
绿袍人沉默。
几个呼吸后,他们默默消失在甲板上。
这意味着交谈结束了。
霍恩从袍兜里拿出一封拆过的信。
角上的一行小字是来信人的名字。
——克里夫·海曼。
“…你们最好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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