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58节
卫子夫凤目含怒,但见大姐夫父子如此姿态,又想到大姊卫君孺,默了下道:“你们先入内殿暂避,我要听据儿说怎么说。”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公孙贺、公孙敬声父子的心不上不下,但也只能领命躲进了内殿。
长御倚华引着刘据进入了大殿,刘据环顾四周,躬身行礼道:“儿臣见过母亲。”
“我的儿啊。”
卫子夫起身,将刘据拉到了后位上坐下,仔细打量过后,发现没有分毫损伤,这才犹豫道:“我儿初回长安,正是内外之政忙碌的时候,我这儿不急的。”
“我忽然回长安,想必母亲有所不安,国政再多,再忙,也没有宽母亲的心重要。”刘据笑道。
“是不是我临朝称制,让我儿不满了?”卫子夫望着刘据,认真道。
“无有。”
刘据摇摇头,“如果母亲不相信,可以问过舅舅,母亲临朝称制,我并不在意。”
“那是我颁布诏令有误?”
卫子夫忐忑的模样溢于言表,既是解释,又是不解道:“算缗、告缗,都是从商人身上取利,我儿之前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刘据不断提高商税,从商取利,这在朝廷之中不是什么隐秘,在公孙贺、公孙敬声父子献上此策时,她以为是在顺着儿子的想法在走,怎么就走错了呢?
“母亲,我是在从商道中取利,而不是从商人身上取利,只是那些商人取走了超出该得部分的利,我在做的,是拿回商人们不该得到的利润。”刘据慢慢为母亲解释道。
母亲出身微贱,原来不过是平阳府上的讴者,有幸获幸于天家,再加上陈阿娇无子骄蛮,舅舅、大兄的努力,才有了今日。
母亲临朝称制,恐怕对什么是朝制都不太懂,更别说分辨那些包藏祸心的政令了。
“如果仅仅是算缗,只从商人身上取利,母亲所做不为过,而附加的告缗,却在故意引动人性之恶,一旦蔓延开来,那不是一行一业的浪潮,而是席卷整个大汉的浪潮。”
卫子夫惊了。
作为大汉皇后,她谨小慎微即可,影响再大,也局限在掖庭之中,却没有想到,临朝称制的一个政令,就能影响到整个帝国。
“那我立刻撤回政令?”
“要等等。”
刘据安抚着母亲的情绪,缓声道:“如今的母亲,论及身份地位,自大汉立国以来,也就高祖母吕氏了,连曾祖母窦氏、祖母王氏都不能及也,母亲是国母,一言九鼎,不能朝令夕改。”
“我的儿,那该怎么办?”
“我已经下令丞相府、廷尉署介入其中,不会扩大政令,待到后来,便会颁布赦诏。”
“是的,皇后娘娘。”
张汤适时开口,说道:“丞相府、廷尉署都吩咐下去,严禁政令扩大,如有歹人,便让地方官府将之抓送长安,臣绝对不会饶恕那些故意辱没娘娘圣名的人!”
随着张汤的声音落下,内殿顿时传出了混乱的声音,酷吏的“绝对”二字,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些被诛灭的豪门、大族。
“外甥,我冤枉啊!”
公孙贺与公孙敬声奔出了内殿,“算缗、告缗,不是姨父我的主意,我冤枉冤枉啊。”
刘据望着公孙贺,眼中晦暗不明,这位大姨夫,不是汉家之人,是义渠人。
义渠原是西北游牧部族的一支,现是汉属北地郡,他们曾建立义渠戎国,与春秋战国相始终。
秦昭王三十五年,秦伐灭义渠戎国,其众一部北遁,融入了匈奴,一部留在原地,规划为秦民。
义渠长于骑射,自古号为强种,入汉之后,一直是汉军骑兵的重要来源。
刘据、卫青、霍去病和大汉诸将亲卫中,不少人来自义渠。
在义渠人中,公孙一姓,是贵种,世代为将,公孙贺之父公孙浑邪在从周亚夫平吴楚七国之乱,有功封平曲侯,后任典属国一职,负责处理大汉与周边各族往来事务,秩中二千石。
站在族群、父亲的肩膀上,公孙贺少年时以骑士从军,数有功,而大汉素来有笼络异族高门的习惯和政策,在孝景帝时,公孙贺入太子宫成了太子舍人。
太子刘彻甫即位,公孙贺就成了太仆,九卿之一。
太仆之位,既贵且幸,非极其亲近信任之臣不能得任,这是从高祖皇帝时期就形成的制度,一个好的太仆驾车,有时候真的能救命,汝阴侯夏侯婴便是如此。
少年从龙,青年附凤,与卫氏搭上关系,中年,也可以是终年啊。
“谁的主意?”刘据问道。
“博士,董仲舒!”
第90章 巫蛊
熟悉的名字。
一切都从董仲舒回归长安城而始。
列侯、宗室大臣奉卫子夫临朝称制,公孙贺、公孙敬声及卫氏外戚的野心,廷议上的算缗、告缗,还有未能成功的亲上作亲,都是这位儒道魁首的手笔。
不,密诏赚丞相,董仲舒也做了,却被公孙弘看透了。
目标之精准,手段之狠辣,令人心惊肉跳,刘据,终于生出了杀意。
“董仲舒还在长安吗?”刘据望向张汤,问道。
“回上君,在那日廷议后,就听说董仲舒返回了甘泉宫。”张汤恭声答道。
一击之后,无论成功与否,就远遁千里,这是董仲舒在胶西国三年经历过无数次刺杀的心得。
如果以儒言,那便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
更别说,这危墙是董仲舒亲手砌的,跑的就更快了。
这会儿,即便没有到达甘泉宫,路程也过大半了,追是不可能追得上的。
“狡猾的狐狸!”
刘据很少会这样侮辱性形容他人,尤其是形容一位顶级智者,但董仲舒也太卑鄙无耻了。
至于说多生气倒也没有,狐狸再狡猾,能逃脱一次、两次、三次……只要失误一次,就会和这人世间说再见。
“拿下吧!”刘据继续道。
张汤瞬间领会精神,让随同而来的廷尉署官吏将公孙贺、公孙敬声父子拿下。
“外甥、外甥,我是你的亲姨父啊!”
“上君,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做!”
“我们是想帮你啊!”
“姨母、姨母,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
公孙贺、公孙敬声激动道。
卫子夫红唇微启,想说些什么,但望着儿子那坚毅的面容,没有发出声音。
“让母亲临朝称制,你们在想什么?”
“向母亲进算缗、告缗之策,并主持天下告缗,你们又在想什么?”
“劝母亲将平阳公主下嫁给舅舅,将我的二姐诸邑公主嫁给大兄,说说,你们是怎么想的?”
三连问。
公孙贺、公孙敬声顿时止住了求饶的叫喊。
谁也不会因为谁轻飘飘的几句话而出生入死,他们也不会因为董仲舒几句劝说而昏头,能昏头的,只有现实的利益。
鼓动卫子夫响应群臣号召,临朝称制,原因很简单,卫氏外戚势力会因此更加庞大。
虽然说是卫氏外戚,但卫青、霍去病根本就不理睬其他兄弟姐妹侄儿外甥,两人既是无意拉帮结伙,也是瞧不上卫氏其他人,真正在为他们提供依靠和帮助的,一直是卫子夫。
从卫子夫当上皇后,公孙家、陈家、卫家家族子弟就骄横跋扈起来,特别是公孙敬声,仗着自己是皇后姐姐的儿子,生活骄奢,不奉法度,只道是寻常。
在民间之中,《卫皇后歌》广为流传,寥寥数字,“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卫氏外戚很厉害,有太子储君的外甥刘据,也有嫖姚校尉,现在是卫将军的外甥霍去病,以及位在公卿之上的大将军卫青,可能指望的,就卫子夫一人。
皇后的权柄和能力就那样,是一成不变的,但卫氏外戚的人数和野心,却是在不断上涨的,沟壑难平啊。
从董仲舒口中得知,卫子夫能在中朝,列侯、宗室大臣们支持下临朝称制,凤仪天下,公孙贺、公孙敬声和众卫氏人,几乎不加犹豫同意了。
然后,董仲舒又给出了“得利”之策,贪婪而又野心勃勃的卫氏外戚,同样没有犹豫同意了。
包括那个“亲上作亲”,也是董仲舒劝说卫氏外戚将卫青、霍去病的心拉回来的手段。
董仲舒设下的圈套,挖下的大坑,卫氏外戚一个不落跳了进去,完全被贪婪蒙蔽了眼睛。
“好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啊!”
刘据望着他们,眼中浮现出怒火,愚蠢而不自知,还被有心人利用,试着用暗箭伤他,亲人啊,有时候为了自己也是能伤害你的。
“带下去!”张汤让官吏将人带到廷尉署。
“张汤……”
“皇后娘娘放心,如果太仆卿父子没有什么问题,廷尉署很快就会放人的。”
“能不能……”
“娘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张汤铿锵有力道。
被他拿下的人,连皇后都逃不了,战绩可查,哪能轻易就松口?
“据儿……”
“母亲,不会死人的。”
刘据望着心怀忧惧的母亲,劝说又告诫道:“母亲临朝称制,如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事事当以万民表率,而对亲属的纵容,这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
万望以后母亲行事之前,问过我或舅舅,大兄也可以。”
卫氏外戚不敢找他、卫青、霍去病帮忙、平事的原因很简单,如果是钱粮,卫青还能帮,为奸作恶是绝对不会帮的,刘据不但不会帮,还会将人送到廷尉署,而霍去病,会直接解决掉犯错的卫氏人。
对卫氏的纵容,到此为止了。
卫子夫再也说不出什么,叹了口气。
连廊复道上。
刘据走过椒房殿前时,不由得站住了脚,“张汤。”
“臣在。”
“寡人听说有人在施巫蛊,祝咒母亲和寡人,能查出来吗?”刘据淡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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